第177章 答案_世子的小青梅作且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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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答案

  夫妻二人走出茅庐,来到屋旁的一线溪流边,沈蓁蓁言简意赅问萧衍:“你何时取的‘江南山人’的名字?”

  萧衍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你也仰慕我的才华?花大钱买过我的画?”

  沈蓁蓁脸变烫,“……”

  她嗔他一眼,往他胳膊上捶了一把,“你都知道我穷得要命,哪来那么多钱财买你的画?”

  萧衍何等举一反三,沈蓁蓁回了长安城尚且为了凑钱买侍卫临摹他的画卖,那在别处……萧衍故意问:“你如何就知道我的画你买不起?你在蒋州见的?”

  何止是见过,哪一幅她不是熟悉不已,临摹到又爱又恨。

  想到自个曾放下贵女身段去求人买画筹钱,沈蓁蓁双颊更红,却装得对江南山人的东西不熟,胡诌道:“我就见过一次,参宴时主家拿了一幅出来给大伙看的,还说一幅千金,花了不少钱才得到的。哪知原来是你画的。”

  萧衍:“那可还记得画的甚?”

  沈蓁蓁随便挑了个记忆中的:“秋江月夜。”

  萧衍:“……”

  他说:“你看到的是赝品。你参的谁家的宴?谢家的?”

  沈蓁蓁蓦地抬脸,因担忧萧衍去同谢迈套话而眼中微慌,紧张问:“你都没见过那画,怎么就知道不是真品?”

  萧衍抬手捏住她的耳垂,揉来揉去,叹息道:“那是我画的,原作自然只有我知道在哪。蓁蓁妹妹,你不像会问这种傻问题的人啊,今日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也很是慌乱,脸也红得不正常。我的画怎么你了?”

  沈蓁蓁被他故意刺激,心中的委屈情绪涨得极高,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了?我的画怎么得罪你了?”萧衍安抚般揉她的头,再问。

  在郎君柔情蜜意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时,沈蓁蓁终于卸下心防,往前一下抱住自家夫君的腰身,将脸埋入他怀中。

  她此刻才真心地释放自己的委屈,哭道:“我那时卖过你的画,我临摹出来的,画了好多,画得都想吐了……”

  溪中泉水潺潺,清风徐来。

  因想找机会与沈婳交谈,见沈蓁蓁出屋后便跟了出来,想请沈蓁蓁帮他叫来沈婳的李莳,一出林月堂,便见到拥抱着的一对男女。

  他第一次见识到那平素总趾高气扬的萧青辰,私底下,是怎样对小娘子奴颜婢膝的。

  “夫人往前受苦了。”

  萧衍说着话,轻轻拍着妻子的背。

  沈蓁蓁从他怀中抬起脸,佯装质问他:“我受苦受难时,你都去哪了?你定然是在哪个山中潇洒罢?都不知我死活,不管我死活,还说什么喜爱我多年、等我多年!”

  这种似乎也在质问自己的话入耳,李莳心脏一缩。

  他听萧衍毫不犹豫地道歉道:“为夫错了,不该不知道你的困难,不该不知你的委屈,没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是我的不是。”

  泪水涟涟的小娘子并没见好就收,还在委屈:“你还知道呢!你说你都去江南了,怎么就不到我身边问问我过得好不好?你要见到我那时双手都有冻疮,还舍得我受苦么?”

  萧衍果断道:“舍不得。”

  他拉起妻子的手,皱眉道:“哪里得过冻疮?”

  沈蓁蓁努嘴:“呐,这里,这里,这里……”

  萧衍便就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处一处亲吻过去,直到吻得小娘子嫌弃:“你在我手上留了好多口水。”

  萧衍便道:“那我再给你舔干净?”

  小娘子破涕为笑,“那还不是一样的!”

  眼前一幕带给李莳的震惊,不讶于当初突然听得自个被赐婚的那瞬。

  说真的,在他的印象中,萧衍这个并没大他多少时日的表哥一向是众人焦点,自小便骄傲自信,素来被人拥蹙,从不对谁低头,即使在文帝跟前,他也一来如是。

  长安城的小娘子想靠近他,他大多时候皆如避洪水猛兽。

  而今……

  诚然对妻子柔情蜜意无可厚非,但是从萧青辰的表现看,当称得上一句敢屈敢伸。

  而他那句“不该不知道你的困难,不该不知你的委屈,没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是我的不是”似醍醐灌顶,激得李莳心窒几息。

  人间芳菲已尽,山中桃花才开。

  站在飞花的树下,李莳眼中茫然。

  溪流依旧活跃,山水展出一扇翠屏,李莳站在原地看着,没前去打扰,他看那一对男女一会笑一会恼,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关紧要的、毫无意义的话。

  与沈婳的长相几分相似的小娘子表情灵动,眉眼弯弯,在要求萧衍陪她走一走看看美景时,萧衍识趣地点头,甚至主动蹲下身,道“我背你”,而后等小娘子攀上他的脊背。

  二人相爱至此,让孤身的李莳觉出更深的孤寂。

  那厢,沈蓁蓁当真攀上了萧衍的背,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萧衍缓缓起身,刚起来,不料脚下的石板斜了下,萧衍右脚一歪,沈蓁蓁惊呼一声:“啊,萧衍!”

  萧衍踉跄一步站稳,沈蓁蓁连忙问:“你的脚没事罢?你放我下来,快检查一下。”

  萧衍拧过头看身后的人,“你再话多,我真将你丢下地。丢水里去,让你湿透衣衫,让青辰哥哥……”

  沈蓁蓁美目一瞠,脸颊滚烫,狠狠瞪他,声音也提高:“你个清高名士,什么山人,能不能注意言行举止,残留一些矜持形象!”

  萧衍唇角一弯。

  他自小与她斗嘴惯了,小时候欺她年幼,唆使过她去兜马蜂;也曾用一段蛇皮就吓得她躲了半宿祠堂不敢出;曾让她留在清湖的小船上等他,他故意将划船的浆也带走,回头他要入睡时才想起来她,回到湖心时,就见她一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块皱眉睡了过去……

  如今她长大了,在旁人面前一向温婉体贴,柔声细语,浅笑嫣然,实际上,就是披着一张虚伪的得体的皮罢了。

  他知道她本性灵动,做了夫妻,就有更多的、别的可以欺负她的方法了。

  一用轻浮的方式惹这个儒学家教甚严的小娘子,她就会如被踩尾巴的猫似的,跳窜得老高。

  他爱她这般妍丽浓烈的美,人不端着,也不装着,表现真实的自己,透着一股娇憨和傻气。

  就如她从未经历过伤痛时那样,满眼都是相信旁人的单纯的光。

  萧衍对此乐此不疲,次次玩得起兴。

  他背着沈蓁蓁往前走,带着一种与她看尽花开花落、走过四季轮回的好心情,俊脸上的唇勾了起来。

  然兴许当真是乐极生悲,才走两步,萧衍蓦地又踩到另一个肇事的石板,这回,他身子强烈地趔趄了下,站稳后,脚腕处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萧衍不由停住脚步没再往前。

  沈蓁蓁何等敏感的一人,立刻在他背上挣扎,口中嚷道:“你放我下来!”

  终于落地,沈蓁蓁蹲下身,提起萧衍的裤腿,一手去握他的脚腕,急急问道:“你崴脚了对么?”

  萧衍看着蹲在身侧一脸紧张的沈蓁蓁,一时并没说话。

  沈蓁蓁素来习惯了照料弟弟妹妹,遇事决断惯了,她的潜意识里就是遇到问题后立刻去帮人解决问题,也见不得身边人有事还刻意瞒她,问话出去后没听到回答,她站起身,正对着萧衍,声音很严厉:“你说话。”

  见她脸上是真着急,萧衍柔声:“嗯。一点小伤,不打紧。”

  他一双眸子深渊般深邃,眸清而黑,凝视她的时候,带着满足又喜悦的一种深情。

  他声音含笑:“你这么紧张做甚?当我三岁么?”

  沈蓁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小题大做。

  崴脚而已,当初她刚回长安城那日,萧衍闯进她的牛车时,他身上的血窟窿,可比这小小一个崴脚严重多了……而那次,后来,她可是命人将他直接丢在了雨地里。

  想到这,沈蓁蓁蓦地一顿,身子也变僵。

  与萧衍四目相对,立刻就从对方的似笑非笑的眼中看出来,对方此时眼中是也想到这事儿的一种戏谑。

  果然,下一刻,萧衍就好整以暇地问她:“为当初对我放任不管愧疚了?”

  沈蓁蓁一时觉得难堪,别过去脸,咬了下唇,分明是同一个人,她下意识对待他的方式变化极大,其中原因,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郎君,一定还有别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蓁蓁不想在萧衍面前落了下风,明明昨夜才嘴硬地没朝他说她对他有真心,她遂就欲盖弥彰地借口道:“你不是说近日公务那头就会很忙吗?如今你的脚出行不便了,岂不耽误事儿?我都替你着急。”

  萧衍嗤了一声:“蓁蓁妹妹难不成今日见过瑾节先生,就忽然转了性子,变成了心系国家民生的大公无私之人?还忧心雍州刺史府的公务因我的身子而耽误。啧,真令人刮目相看。”

  又被他笑话,沈蓁蓁只觉得他不识好歹,他大可以就着她的话说下去,给她一个台阶下,却偏偏要开口讽刺她。

  “哼,你就自个回去罢!”

  沈蓁蓁恨恨说完,转身就走,然而一转身,就不期然地看见了李莳。

  他就站在一棵飞花的桃树下,一双眸子深海般,不露情绪地静静盯着二人。

  沈蓁蓁定在了原地,心中担忧:方才她哭哭啼啼,又与郎君打情骂俏,这人该不会全都看到了罢?

  见到李莳,萧衍上前一步站在沈蓁蓁身旁,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这对夫妻终于发现他的存在,李莳颔首道:“是。”

  萧衍望一眼沈蓁蓁,示意她先行离去,沈蓁蓁意会,柔声道:“夫君,那我先进去了。”

  李莳道:“我是同表嫂有话讲。”

  刚走了一步的沈蓁蓁不明所以:她何时同李莳有撇开萧衍有事讨论的交情了?

  萧衍挑下眉,若有所思地看李莳。

  两人同时朝他眼露警惕,李莳哭笑不得,默了下,他当着萧衍的面实话实说:“是关于沈二娘子的事。”

  “关于我的什么事?”一个女声倏然划空而来。

  时隔多日,李莳终于能与沈婳独处。

  二人沿着林月堂旁的小溪漫无目的地走,许久都是一路沉默。

  盯着地上二人因阳光照耀而洒落在地上的、相依偎着的影子,李莳犹豫几番后,终是开了口:“你那时去寿州,是为什么?”

  乍然听到寿州,沈婳一惊,转脸看李莳,便见他低垂着的眼缓缓抬起,浓秀的眉目微动,他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情绪此刻似乎淡下了些,眼中除了有探究,似乎,还有些痛意。

  这一刻,沈婳觉得他大抵是猜到了原因。

  谢迈曾经讲过,恒王府那头有人在刻意朝谢府采购的人打探信息,而谢迈并未对她所用的药物刻意隐瞒。

  沈婳提唇笑了下,带着往事不追的暗示说道:“殿下,如今我有了未婚夫君,过得很好。”

  此消息太出乎意料,李莳一时没藏住情绪,惊问:“你定亲了?”

  父亲尚未松口,但堂姐说过会帮她,而且以她的性子,父亲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沈家应下谢家的提亲只是早晚的事,沈婳斩钉截铁道:“对!”

  不论是她一双带着期待的粲亮的眼,还是她果断的答案,皆在狠狠朝他心上扎,如狂风恶浪般,带着将人打入深渊的力道扑面而来,李莳面色惶然。

  他垂下睫羽,沉默良久,勉强调整好情绪才叹道:“你竟喜爱他到非嫁不可的地步。”

  微顿,他问:“你爱他什么?”

  沈婳怔了下,实则她从未想过自己对谢迈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彼时她听得李莳被赐婚,而接下来数日他皆杳无音讯不曾同她相见,直到她去了恒王府亲自见他,也没从他身上看出挽留的意思,她离开后,带着无以复加的心碎情绪冲去了谢府,话赶话地问出谢迈心悦她后,她就带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勇和意气,要嫁给他为妻。

  此刻被李莳这样讲,沈婳这个心大的小娘子才开始去探寻内心深处的情绪。

  她随手从一旁的花树上撇下一枝花,带着分析自我的目的,缓缓道:“我喜爱他什么,何时喜爱上的,甚至会喜爱多久……这些,我通通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我的心情支离破碎之时,太需要这么一个爱护我的人永远在我身边。”

  她停下脚步,直直看着李莳,道:“我曾经万般期待过某种未来,在长安城到寿州的一路上,我都靠着这个期待熬着。”

  这个“期待”,是指嫁给他,李莳听出来了。

  他紧着拳头,神色晦暗地听着小娘子继续道:“我那时第一次坐船,吐得昏天暗地,但为了‘我们’,我依旧强迫自己反复吃东西。”

  “我在太医署时冻得双手生了冻疮,睡觉时也常常被冻醒,或者累得直不起腰……这些皮肉之苦,我也都能克服过去,因为我那时怀揣期待,不觉时日艰难。”

  李莳越听,眉目越低敛。

  他不知道,或者说,他当时没空去想沈婳经历的这些。

  “也不知何时开始的,我心中渐渐看得明白,计划外的‘他’对殿下而言,绝非好事,也绝留不得。但我依旧抱着一种幻想,尽管有些天真,我想象你会为了我们打破一种常规。”

  “直到……我见到你。恒王殿下冷静清醒地告诉我:‘再等等’、‘一步一步来’,我终于有了真切的答案。”

  说到此处,沈婳停顿了片刻,蓦地探究问:“如果初时你就知道这些所有的信息,你的选择,会因此有所改变么?”

  李莳抬眼看她,沈婳也直直看他,二人对视。

  小娘子的眼一如既往澄澈干净,树枝间洒来的阳光随微风轻轻地晃,在她眉眼间闪烁着一捧光。

  “扑通、扑通……”他心中的跳跃也如往前一样。

  沈婳攒紧手里树枝,在李莳沉静的眸子盯视中,在他思忖半晌,终于正要开口时,她突地抬手挥了挥手中的花枝,将李莳想要出口的话打断:“我还有些事,不陪殿下了。”

  她抬步就走。

  李莳心中一慌,当即在她身后急切呼唤:“婳儿!沈婳!”

  李莳匆匆追沈婳追了几步,只见小娘子衣衫似云絮在风中飞扬,她怕听到答案般,行得极快,甚至渐渐跑了起来。

  沈婳此刻难得后悔,事到如今,她有甚要知道答案的必要?

  李莳跟着跑过去,他身量高步子也大,终于捉到沈婳的手腕,将她拉停步。

  二人皆跑得气喘吁吁,心潮起伏,对视间,过往的亲密经历在眼前一幕幕重现,李莳心中激荡无比,某种感情似深海暗流,要突破界限喷涌而出。

  他有了答案。

  沈婳却是先他一步,认真说:“初初之时,便是我招惹了你,如今我们不过是回到了各自的轨迹。此后余生,愿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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