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_空赋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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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方瑾儒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寻常人家的父母但凡对孩子说:“你要是再怎么怎么样,我就怎么怎么样。”那多半是虚张声势,然而方瑾儒是不一样的。维桢读小学时,第一次听到“王八蛋”这个词觉得很有意思,回到家看电视,突然指着里面的人奶声奶气说了一声“王八蛋”。方瑾儒神情微变,告诉她那不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如果以后再从她嘴里听到,就让她把肥皂吃下去。小维桢当时乖乖地点头应允下来。不久之后,邻居家调皮的小男孩溜进童宅的院子摘月季花。维桢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了那个词,“王八蛋”三个字便脱口而出。正端坐在廊下交椅里看书的方瑾儒脸色一沉,走过来将女儿牵进浴室,拿起一小块肥皂递给她。肥皂自然不好吃,然而母亲的话是不能违抗的,维桢一边吞咽一边放声大哭。下班回家的童徵听到哭声冲进浴室,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一把抱起已经吃了半块肥皂的女儿就往医院赶。那是唯一一次维桢见到父亲对母亲正言厉色。而维桢自此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脏话。“你既然不愿意母亲伤心,那就听她的话吧,去跟母亲认个错。”听妈妈的话?跟沈飞分手是么?维桢觉得头目森森,浑身脱力,仰起脸问道:“爸爸也希望我跟安澜师兄相看结婚,对吗?”“不是,”童徵目光深沉地徜徉在她脸上,“爸爸不想把桢桢交给任何男人,如果可以的话,爸爸希望能一生一世都亲自照顾桢桢。可是父母比你年长太多,必定是要先你而去的。宝贝儿,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根本没办法独立生活。如果必须将你托付给别人,起码那个人是父母信赖得过的。”维桢不爱听这种生离死别的话,一头撞入父亲怀里,“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就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童徵心甜如蜜,眼里溢满了愉悦的笑意,“既然喜欢跟爸爸呆在一起,干脆转校吧,这一年来爸爸天天惦记着你,度日如年。Z大的历史系也不差,回来爸爸身边好不好?”维桢茫然道:“大学怎么可以转校呢?一考定终身。要不然为什么高考至关重要?”童徵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可以的?爸爸自然会为你办妥。”这件事对旁人来说可能有困难,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维桢低下头默不作声。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转校,她其实远不如嘴里说的那样依恋父母。她已经习惯了N大的学习和生活,不愿意别生枝节,一切无谓的变动都让她感到腻烦。童徵抬起她的小脸,轻声问道:“桢桢是舍不得你那小男朋友,对么?”维桢摇摇头,想了想添上一句:“我也不知道。”沈飞一点都不小,她也并没有那种非他不可的感觉,然而到底是有感情的,她既然答应下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而且她与沈飞已经那样亲近,她有心理洁癖,无法想象与另外一个男人再做类似的事情。这也许就是爱情吧。这样想的时候维桢其实没有多少幸福甜蜜的感觉,反而又再忆起偶尔被沈飞强迫着做些并非本意的事情时,仿佛被冰冷的铁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心脏上,近乎窒息的,无处可逃的归属感。“可以跟爸爸谈一下他么?桢桢第一次拍拖,爸爸挺好奇的。”维桢难堪地别开了脸,“不想说。爸爸你别问了。”这些私人的事情她谁都不想说,包括双亲在内。童徵眼也不眨地谛视着女儿虽然稚嫩,却妖冶娴都的容貌。仿佛是长到了八、九岁,维桢就再也不把心里的话跟他倾诉,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了,谁也走不进她们的心里。童徵不再勉强,帮维桢把手指甲和脚趾甲修剪好,用热毛巾拭擦干净之后站起来道:“安澜师兄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用着急下决定。”“爸爸,”维桢拉住他的手,“我可不可以不考虑?你帮我跟妈妈求求情好不好?”她不想再摇摆不定了,沈飞强势霸道,母亲寸步不让,她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要说沈飞确实是聪明绝顶,擅于揣摸人心,且手段了得,在对待维桢一事上可以说是打蛇打七寸。维桢天性凉薄不在其母之下,心思又飘忽不定。沈飞虽然无法逼得维桢在爱情上作出对等回应,却成功地让维桢将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伴侣。有他那样地位和能力的,不一定有那样的果断心狠——毕竟维桢的相貌太堪怜,大部分男人都不忍心逆她的意,在这一点上,恐怕不会再有人如沈飞做得那般立竿见影、滴水不漏了。童徵被女儿细软滑嫩的小手握住,心里一阵酥麻,弯身把她抱起来,贴着她的额头道:“桢桢若真是不钟意安澜的话,爸爸帮你推了吧,总能挑出一个让你称心如意的男人。”维桢讷讷道:“我谁都不想要,我不要相亲。”童徵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谁都不想要……”他玩味地笑了笑,“桢桢谁都不要,就要你那小朋友,嗯?”维桢觉得难为情,把脸埋进父亲怀内不吭声。童徵抱着女儿玉软香娇的小身子,心甜意洽,正要打趣她几句,猛然想到一事,心中悚然一凉,扳正维桢的下巴逼视着她问道:“桢桢,你老实告诉爸爸,有没有跟那个男孩子发生关系?”维桢先是被父亲少有的严厉态度震慑住,随即又被他的问题骇得面无人色,愣了好一会才颤声道:“没有,爸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这样还不算的,对吧?即便当真与沈飞发生过关系,她在父亲面前除了否认已经别无他法了。维桢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眼里很快泛上了水雾。童徵见她吓得浑身微微发抖,秀眸内水汽泛滥,我见犹怜,心中一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别害怕,爸爸就是问一句,不是怀疑桢桢。”他仔细地审察着女儿脸上每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脸色却越发慈爱和蔼,“乖孩子,无论你做了什么事,爸爸都会原谅你的,你千万别瞒着爸爸。”维桢拼命摇头,“我没有欺骗爸爸。”她的眼睛乌亮得隐隐泛蓝,不沾染半点尘埃。童徵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她脸上温情绵绵地吻了吻,柔声道:“你就算做错了事,爸爸也绝对不会少爱你半分。不过桢桢年纪还小,女孩子应该守贞自持,洁身自爱,爸爸希望你能珍惜自己,不然爸爸会很伤心失望的,知道么?”“我一直都记着爸爸的话,爸爸不用担心。”维桢机械般叙述着这些违心之言。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那具不知羞耻的行尸走肉对着疼爱自己的父亲麻木不仁地撒谎,同时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沈飞离开北京前跟她说过的话:“你不是完全懵懂无知,该知道虽然还缺了最后一步,其实你已经算是我的女人了……”维桢等父亲离开房间之后从床上跳下地,跑到行李箱那里将手机翻出来。她刚要开机,突然记起手机一出国就没有信号了,原来还想拜托爸爸帮她开通国际漫游,现在连提都不敢再提。况且她能跟沈飞说什么?沈飞是不可能答应分手的,他表达得不能再清楚明白了。她既不会在父母面前外道沈飞,更不会在沈飞面前说半句父母的是非。既然他们都是对的,皆有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那么做错事的自然是她了。维桢捂着嘴小声地啼泣,暗忖道如果她可以再没心没肺一点多好,这样就不会觉得伤心了,把难题扔给别人总是容易些的。童徵有公事在身,陪了妻女几天就出发了。方瑾儒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维桢又凡事得过且过,两人皆内向静默,不喜吵闹,基本不踏出酒店半步。母女二人住在一个套房里,每天一道用餐,兴致好的时候坐到阳台上评论一番诗词歌赋,彼此言笑晏晏,仿佛之前的争执没有发生过一般。维桢试探了几次,都被母亲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带过去了。维桢觉得头上悬了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日就会劈下来,有种听天由命的恐慌。这天晚上是方瑾儒来美国后首次离开酒店,她要带女儿去佩斯画廊观赏令她翘首以盼的玻璃艺术个展。照例是一身及膝的真丝绸旗袍,雨过天青色的裙面,蹙金凤穿牡丹团花,臂间挽上一条刺金缕花的披帛流苏,以一支波觳闪烁的红翡滴珠缠丝赤金曲簪绾了个寻常的髻,衬着一张脂粉不施,略显苍白的素脸,露浓花瘦,清极艳极。她帮维桢挑了一件民国风的芙蓉色中袖对襟小旗袍,小小的蝴蝶扣工巧别致,袖口疏疏绣着几朵豆绿色的腊梅花。维桢很少穿旗袍,又觉得与妈妈仿佛是母女装,乐得“咯咯”地笑着转了几个圈。方瑾儒看着面若梨花,声如珠玉的女儿,微微一笑,拿起角梳给她扎了两根又黑又亮的麻花辫,末端以缀着几个圆润珍珠的淡紫色丝带结上。维桢站起身时,方瑾儒抚摩着她的头顶道:“快一年没见,长高了些许。”维桢奇道:“没有啊,裙子一点都没觉得变短了。”“只略微长了一些,也就是一厘米不到吧,本人自然难以察觉。”方瑾儒脸上的笑意浅淡而稀薄,带着似有似无的惆怅。维桢仍是不信,跑去拿了丈量衣服的软尺让母亲帮她比,一量度,长了零点七厘米。她呆望着母亲不盈一握的苒嫋背影,心里惘然若失。上车前维桢一拍脑袋嘟呶道:“我把手机忘在酒店里了。”她今天好不容易出趟门,打算在当地的营业厅办理漫游,特地将手机翻出来,岂料梳洗时随手一搁,就再记不起这事了。方瑾儒头也不抬道:“手机在房间里丢不了。我们很快就回来。”维桢点点头,她本来就不是担心手机会丢失。她俩自然不曾料想到今晚会回不来,维桢的手机终究是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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