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_唐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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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舌尖微微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在她面前有些不自在起来,轻轻咳了咳,道:“流觞,那日在映玉带雪庄,我有事想要亲自去你屋里寻你,可丹青却硬是拦下了我,不让我去。”

  流觞滞了滞,手掌缓缓攥紧,眼眸低垂,始终不曾抬起来看我。

  我叹了一声,索性开门见山道:“流觞,我想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丹青那般阻我。”

  流觞沉默半晌,忽然解下腰间佩剑,单膝跪下,而后把长剑平放在膝上,仰起脸望着我,道:“公主,流觞愿以这柄惊鲵为誓,此生此世,不会做对不住公主之事。只是……那件事,却万万不能让公主知道。”顿了顿,又低声道:“这也是杨妃娘娘当年遗命。”

  我见她以惊鲵剑为誓,心中也是一惊。这柄惊鲵据说是当年越王勾践所铸八剑之一,形貌古拙,却也吹毛断发,其利无匹,乃是杨妃赐给流觞的宝物,历来为她所珍视,看得几乎比性命还要重。

  可是……那件事,竟真的值得她用惊鲵剑来立誓吗?

  我叹了口气,压下心中丛生的疑窦,弯□扶她起来,仰起脸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个子在女子里真的是很高,足足比我高了半个头。

  我摇了摇头,微笑道:“真真是傻姑娘,举头三尺有神明,誓是那么好立的吗?你舍得这惊鲵,我可还舍不得呢。”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何时说过不信你?那件事情,你不想告诉我便直说,我自也不会与你置气,你要知道,你们几个当中,你在我心里,向来是与众不同的。”

  流觞垂头看着我,眸中流露出几分温柔之色,唇角更是罕见地微弯,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好像春冰乍破、冰融雪解一般美不胜收。

  我看得有点发呆,连忙定了定神,把手里的发带塞到她手里,道:“这个送给你,很配你这身淡紫的衣裳呢。”

  流觞唇边笑意更深,接了过来,慎重地收在怀里,躬身道:“谢公主。”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神情,心头划过隐隐的一丝不妥,却终是没有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房夫人卢氏也从思净庵回来了,一同随她前去礼佛的房氏幺子房遗则,也跟着回来了。

  房遗则是个还不满十岁的小鬼,虽然年纪不大,却穿了身老气横秋的蟹壳青色袍子,见了父兄和我的面也是规规矩矩行礼,满口文绉绉之言。虽然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性子却着实是个闷葫芦。

  我对于房夫人卢氏一直很感兴趣,相传古时“吃醋”的典故便是这位夫人传下来的。而以房玄龄的官职地位,若真的想要纳妾再娶,便算房夫人再如何吃醋吵闹,多半也是不顶用的。由此,可见房玄龄对卢氏之情意深重。

  卢氏和房玄龄差不多大,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位美人。见过礼后,她只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又赞我比以前更加知礼数、懂事了。

  我只在旁饶有兴致地观察房玄龄和卢氏两人,认识到民间传闻果然也是有些依据的。单看他们二人之间相看的眼神,便可知这对老夫妻情意之笃了。

  我一边看着,心下又有些微酸的感慨,不免回头看了一眼房遗爱,那小子却也正瞧着我,见我望来,连忙转开了目光。

  也许……我这后半辈子,是终究不可能有这样的时光了吧。

  又过了十几日,八月十四便到了,正是我的十五岁生辰,及笄礼的日子。

  李世民极其重视此次的笄礼,提前半年便开始让韦贵妃亲自督办此事,包括量身制衣、置办各种珍馐美酒、撰写请帖,甚至还让礼部之人拟了数十个寓意吉祥美好的表字,一个一个细细甄选。

  据说,李世民还为我特别准备了一个惊喜,乃是历代女子——不论是皇亲贵女还是布衣民女——的笄礼都不曾有过的,还着实卖了个关子,说是到时候我自然便知道了。

  八月十四天还未亮,我便被丹青和采绿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沐浴净身、穿衣梳头上妆,这一切的前期流程,我事后想起,竟是半点印象也无,想来那时竟是一边睡着一边由着她们折腾我了。

  直到全部准备停当,我才略略清醒了一点,只觉腹中饥饿难耐,无奈笄礼当天是不能进食的,也只有忍着。

  辰时初刻,笄礼正式开始了。丹青和采绿早已服侍着我着好了采衣布鞋,梳了双鬟髻,在正殿东侧的“东房”里候着。

  外面丝竹礼乐之声响起,我只浑不入耳,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几乎又想睡过去。

  “公主,公主,该出去啦。”采绿在旁边轻唤。

  我回过神来,抖擞起精神,站了起来,略略整了整衣服,款款走了出去。

  来到大殿之上,李世民和韦贵妃端坐于东首,有司则托盘立于西面丹墀阶下,我略略扫了一眼殿外,只见乌压压一片人,站得齐整,鸦雀无声,想是来观礼的各位臣工。

  赞者已在西阶就位,我看了一眼,是我的皇姐,韦贵妃的亲生女儿临川公主,着了樱紫色高腰襦裙,臂间是鸭蛋青的云丝披帛,一脸端庄肃穆的表情。

  我缓步走到大殿中央,面南福了一福,而后面西,端端跪坐在笄者席上,赞者临川公主走上前来为我解开鬟髻,梳头。

  她的动作的确是柔缓,半点也没有弄疼我,可相对的,速度也就放慢了许多,当她梳好之后,我的腿也几乎酸痛得没有知觉了,只得咬紧了牙关,才站了起来。

  身子似乎微微晃了晃,我倒没觉出什么,但是临川的眉头皱了一下。

  正宾房夫人卢氏在东面丹墀阶下盥手,而后拭干,我则重新跪坐下来,面向东正坐。膝盖几乎快要麻了,我似乎听到了微微的“咔”的一声,从关节处传来。

  有司奉上描金云纹龙凤托盘,盘中有银丝罗帕和羊脂玉笄。卢氏缓步走到我面前,扬声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而后,便跪坐下来为我梳头加笄,时间同样十分漫长,当我再次咬牙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此时自己的脸色一定是青的。

  临川公主为我正了正笄子,卢氏则敛衽向我行了一礼。我迈开木头棍似的双腿,僵硬地走回东房,临川则从托盘里捧了襦裙,跟在我后面。

  一进东房我便瘫在椅子里不愿动弹了,丹青和采绿连忙过来帮我揉膝盖,临川笑道:“妹妹稍微解解乏也就是了,咱们还得马上出去,接下来的仪式可还得正坐呢。”

  我心里暗暗叫苦,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冲她笑了笑,道:“多谢姐姐提点。”而后勉力站了起来,由着采绿和丹青为我换上那件样式繁复的黛青色襦裙。

  而后,在临川的陪同下,我又走出东房,来到李世民和韦贵妃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礼。李世民带着笑意道了声:“平身。”我才起身。

  而后又是面东正坐,卢氏盥过手之后,自有司奉上的托盘里拿了玉钗,走到我面前,颂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临川为我摘下玉笄,卢氏依旧是跪坐为我簪上玉钗。赞者正钗,正宾行礼,同样的流程走完之后,我才站了起来。

  这次时间倒比先前短了一些,我的腿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再次回到东房,丹青和采绿展开华贵繁复的曲裾深衣,为我穿上。

  当初李世民曾问过我的意见,是想要大唐的高腰广袖露胸裙服作为第三加的衣服呢,还是要自有汉以来流传下来的曲裾深衣?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曲裾深衣,大唐的裙服日后有的是机会穿,而曲裾深衣却是只得这么一次机会了。

  我穿着沉重的曲裾深衣缓步离开东房,向正宾卢氏行了叩拜礼,而后回到笄者位上继续正坐,卢氏接过有司奉上的钗冠,颂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临川上前为我去钗,卢氏跪坐为我加冠,互相行礼之后,我又回到了东房。

  这回,要穿的却是公主的正装朝服了。襦裙半臂,披帛迤逦。裙服以玄朱二色为加,佐以描金丝线,绣鸾、翟、雉、鹤、鹭五色瑞鸟,长长的后心直至衣摆处,是一整只彩云金凤,呈五鸟朝凤之势。沉沉的鸦青色缀丝披帛挽在肘间,下着玄青色袆衣,足踏金蹙重台履。

  身上明显又重了好几斤,我却还是不得不维持着端庄的仪态走出去,面向大殿内的丹墀行了二跪六叩之礼,然后起身。

  此时,有司已在西侧摆好了醴酒席,我来到席西侧,面北而立,临川奉上青铜爵盛着的醴酒,卢氏接过酒,颂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我敛衽一礼,接过酒爵,跪坐在席间,撒了些酒浆在地上作为祭礼,又举到唇边抿了抿,放了回去。

  有司又奉上饭,我执起象牙箸,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然后便起身,来到李世民和韦贵妃面前,长跪在下。

  李世民和韦贵妃微笑着对视一眼,冲卢氏点了点头。卢氏高声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婧谖甫。”

  于是,婧谖,这便是我的表字了。

  我垂首答道:“婧谖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而后又拜了拜。

  李世民看了看韦贵妃,笑道:“不如便先承你母妃慈训吧?”

  韦贵妃温婉一笑,道:“夭夭自来是个好孩子,臣妾没什么可说的,还是听陛下示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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