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帝国余晖(十六)_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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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帝国余晖(十六)

  炮弹不可能无限量。

  一次性打完,以后怎么办?

  如此庞大的水师就这么成为摆设?

  几轮攒射以后,陆离下令减缓频率,而倭人渡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开始逐渐稳住阵脚,并尝试反击。

  由于刘綎的再度爽约,水师各部将领皆对其厌恶至极。

  陈磷打出旗语,要求麾下已经发起冲锋的狼兵后撤。

  毕竟是主将的命令,那些处于队伍后方的舰船开始返航,但最前面的陆战水兵就不行了,他们已经跟敌人展开近距离厮杀,要是突然抽身,损失会更大。

  宝贵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海面开始退潮。

  陆离也顾不上许多,再度下令千炮齐发,让处于稍微靠后的先头部队有机会撤走。

  又一批狼兵离开浅海,性命得以保全,但仍有二十几条船,彻底搁浅在沙滩之上。

  虽然本多忠胜搞不懂,为什么陆地方面的明军没有任何动静,错过如此好的攻城机会,但这些都已不重要。

  顺天靠海城门大开,数以千计的倭寇杀出来,围攻联军搁浅船只。

  陆离指挥的大船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勇猛的前锋变成孤军。

  一旁,陈磷目眦欲裂。

  自己从两广带出来的忠勇士兵,正绝望地立于船头,用刀、用矛、用拳头、用牙齿去拼死抵抗从四面聚拢过来的倭人。

  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船头,鲜红的血撒满沙滩,临死前还睁着眼睛,他们是最早撞上倭人的先锋,专心杀敌,根本不明白局势怎么就在一瞬间逆转了。

  这些水军平时骄纵,却都是陈磷的袍泽,在看到如此血腥景象,自己只能待在外洋无能为力,不由得双目充血。

  所有人都能理解,倘若光明正大地战死沙场,为国尽忠,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这些狼兵明明无需如此牺牲。

  作为外将,李舜臣看的非常明白,这群士兵实际上是死于言而无信的友军手中。

  “刘綎你这只狗鼠!”

  “老子要杀了你,拿心肝下酒!”

  陈磷的咆哮响彻洋面。

  甚么战功?他要动用一切关系,告死刘綎!

  如此愤怒的呐喊远远传入李时言耳中,以叹息声回应。

  “一会儿咱们竭尽全力,接应这支搁浅的残军。”

  “是。”

  附近趴在沙滩上的李朝士兵回应。

  局势愈发明朗,困守船上早晚是死路一条,狼兵纷纷跳下船上,朝着内陆撤去。

  连续被火炮轰击,狼狈不堪的倭人哪肯放过,开始布阵将他们悉数围住。

  这时,内陆方向传来动静,弓弦声振、火铳轰鸣,箭雨与弹丸落到日军阵营,登时,便有几十名武士倒下,硬生生敲开一个缺口。

  被围的士兵知晓机不可失,当即从缺口杀了出去,与李朝弓手会师一处,终于逃出生天。

  李时言粗略一数,自己只救出来一百四十多水兵,他们个个杀得武器卷刃,浑身血污!

  显然,这只是极少的幸运儿,其余狼兵没有这种运气,要么战死船头,要么被倭人俘获。

  陆离听左右汇报,此战共损失了二十三条沙船与号船。

  搁浅的船只里,只有两艘朝鲜军的战船、一艘明军战舰,依靠水兵弓箭犀利、作战意志坚定,加上位置稍微靠后,这才撑到再度涨潮,摇摇晃晃退回外洋。

  这事能忍?

  陆离喜怒不行于色,但他心里彻底厌恶刘綎,此人比当初守南原时遇到的全州守将陈愚衷还要恶心。

  写信恳请水师来援,自身却贻误战机,没什么战心。

  事后强行狡辩,再度邀请水师不计前嫌,和他一起发动夜袭。

  如何?

  而且此人看起来格外忠厚,把自己打扮成不折不扣的主战派!

  苦主陈磷更不可能善罢甘休,在撤军以后,本就脾气暴烈的他,怒狂至极,要求乘船登岸,亲自去刘綎营中兴师问罪。

  这种情况陆离能不去?

  要是自己人受了天大委屈,要是主将不护着,不主持公道,怎么让大家伙卖命?

  于是乎,李舜臣暂时接管了外洋联军舰队,陆离带着众将坐着小艇,来到刘綎营中兴师问罪。

  两军“合作”这么长时间,大家还是一次面对面看到彼此。

  刘綎见到陆离,尚未来得及寒暄,就看到从后面闪出来的陈磷,一把抓住西路军帅旗,撕拉一声当场扯成两半。

  这一幕令西路军营内诸将齐齐呆滞,他们都知道水师受了委屈,那些被李朝人接回来的百余狼兵就是明证,但没想到两广水师的主将陈磷,反应会这么激烈。

  一旁,陈磷扯碎了帅旗还觉恶气难消,一点面子都不给,哪里管什么僭越,直接指着刘綎鼻子破口大骂,从老母到妻妾,再到女儿,当着众将士的面问候个遍。

  刘綎自知理亏,没有跟他对骂,只是以手拍胸表示无奈,满腔委屈地辩解道:“将官无人,我何独能。”

  关吾等何事?

  西路军众将心中低语,感觉不可思议,他们昨夜可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全在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催促提督大人赶紧发兵攻城。

  但这话也不好明说,终归是提督、顶头上司,不像独立于陆战序列的水师这般有底气。

  看着刘綎痛心疾首,满脸无辜的样子,陆离心中冷笑。

  而陈磷根本听不进去,直言:

  你的解释本官没兴趣,一起去找邢总督,咱们在邢军门面前折辩。

  要是闹到这种程度,邢玠这个军门也不敢和稀泥,必然请示朝廷,任刘綎有何后台,如何舌绽莲花,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此,陈磷心里的火气散掉一些,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死刘綎,食其肉、寝其皮。

  “何必去劳烦军门,本官当即上奏朝廷,请圣上定夺。”陆离开口。

  他来此可不是为了做吉祥物。

  能够直接跟朝廷,乃至皇帝对话的将领少之又少,别看刘綎是提督,他上面有经略使杨镐、军门邢玠,身边有监军,根本没资格上书,除非朝廷主动询问。

  水师就不同了,连尚方宝剑都有,还能为李舜臣讨封赏,总兵官陆离更是简在帝心。

  “好!”

  “圣人明察秋毫,一定会给我那些无辜战死的同乡袍泽一个公道。

  介时,我请诸位兄弟去教坊司拜访刘提督的老母、妻女,也不枉同僚一场,哈哈哈。”

  陈磷大笑,眼神却格外认真,近乎阴鸷。

  话太重了,四周众将皆不敢应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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