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逝者01
众人用过了晚饭，董氏让江氏帮她沐浴，邵琰沐浴过后，江氏已经帮董氏把头发也擦干了，正收拾东西从董氏屋内走出，察觉到邵琰来了，董氏便招手让邵琰到她身边去。
邵琰原以为董氏是想邵琰陪她一起睡，董氏却只是让邵琰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又给了邵琰一条毯子，这才拉着邵琰的手，想说什么，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董氏说的那些话，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说的，此刻董氏却是清醒着的，她也不愿意再度迷糊下去，沉默了一会，便和邵琰说起邵氏和邵显小时候的事情。
邵琰知道，董氏是想清楚明白的死去，所以才拉着邵琰说话以免睡着，邵琰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听董氏絮絮叨叨着自己祖母自己父亲的过往。
前世邵琰年纪小，听着董氏那些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于因为太困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这一次，邵琰可不敢再睡过去了，每当有困意，便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
董氏这一次要说的，比上一次还要多，有些话邵琰已经听过，也不会打断董氏的话头，到后来，便是董氏将自己管家几十年的心得一点一点地告诉邵琰，邵琰有疑惑也会问上一两句，一来二去，倒也消解了几分睡意。
前世，她听着听着，还是睡着了，也许，还是错过了许多事吧。那时候，她与董氏没怎么相处过，心里还是隐隐怕着董氏的，而且，董氏说的那些，那时的她不怎么听得懂，只是奇怪的是，时日越久，她渐渐长大，董氏那些话反而越发清晰。
当然，这一次，她更是不想错过董氏只言半语。
直至鸡鸣之声响起，董氏虽然困倦，但依旧还活着。
而前世这个时候，邵琰刚好醒来，董氏却不知何时已经过世。
邵琰舒了口气——也许，董氏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呢。
“天快亮看呢，”董氏的声音较之平常更显得苍老而低沉：“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阿琰，以后你们的日子如何，就要靠你们自己过了……太婆再也不能看着你们了……”
即使昨日董氏将自己私房分给众人，语气也没有此刻这般凄凉。
邵琰鼻子一酸——董氏此刻的语气，仿佛最后的话别。
“阿琰，我知道你明白我把自己嫁妆田留给你的意思，”董氏爱怜地摸着邵琰的头发：“年底的时候……邵琛那里……若真的是回天无力……你父母往后可能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儿子了，你大姐这个人……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只在这个小地方的，你二姐又是个懦弱的，如果我们家真的要靠女户撑起来了，太婆觉得三个曾孙女里边，你最合适。”
邵琰声音有些哽咽：“邵琛不会有事的。”
“说起来，你爹给你们姐弟取的名字都很贴切——‘琦’是美玉，‘琛’是珍宝，‘瑛’是光华，唯独你的‘琰’字有棱角锋芒，”董氏顿了顿：“有棱角是好事，没有棱角的话，很难撑起一个家，但是有时候有棱角又未必是好事，单看你自己觉得怎么过自己的日子，虽然太婆喜欢你身上的棱角，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应该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偶尔也要适时藏拙，不可太冒进。”
“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人生在世，并不是直来直去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有可能是损毁了自身却未必能伤敌分毫，”董氏叹口气：“以直报怨固然是对的，可是这世间的人对直脾气的人多少有些闲言，尤其是对女子，流言更是苛刻，太婆喜欢你爱憎分明的性子，可是也怕你会因此而吃亏，往后遇事，若是能智取，便不要放手一搏，凡事，给自己留个后路。”
邵琰点头：“太婆，我记住了。”邵琰明白董氏的担忧，若是让邵琰来解决胡氏的问题，邵琰只会想着干脆了结了胡氏的性命，这种过于暴戾的念头或许成功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万一她失手了呢？董氏的做法看似退让吃亏，显得软弱，或许无法一劳永逸，但至少而今再道义上他们一家与胡氏一家没有关联——虽然邵琰也明白，胡氏肯定不会就此偃旗息鼓了的，但只要胡氏不占着“孝道”二字，邵琰以后和她对上，也更有了底气。
活了两世，邵琰方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莽撞而幼稚的。
“其实一家子里边，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阿琰你，”董氏轻声一叹：“慧极必伤，阿琰你知道太多的事，需要承担的也更多——若是必要之时，你也不必总将这些事压在心底，若是能找到可倾吐之人，说出来让别人帮你分担一下倒能减轻几分，可我知道你的性子……只怕宁愿自己担着也不会说出来让别人担心……若是你实在无人可以诉说，也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底，你要是不害怕的话，就去找太婆说吧，虽然那时候太婆已经听不到你说什么也无法给你任何指点了。”
“我走后，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你昨日在邵永安跟前说的那些……终究是有些鲁莽了，好在你年纪小，别人也不会过多在意，以后若是不信任的人，切记不可随意泄露，以免惹来祸端……这样吧，以后若是你说了什么惹人起疑了，都尽可能推到我身上吧，反正死无对证别人也不好拿你怎么样，”董氏笑了笑，又道：“李复那人，实不是良配，若是以后你爹还是起意要你嫁他，你也尽可搬出我的话来，总之不可妥协。”
“嗯，我记住了，”邵琰听董氏一心还在为自己谋划，明明董氏还好好的，邵琰却觉得自己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我知道太婆你想嘱咐我什么，但是既然我知道了这么多事，我不会让我们一家人还继续落到那般地步的——邵琛会好好的，爹娘会好好的，我和姐姐也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这样的话，我死了也就安心了，”董氏摩挲着邵琰的头：“你看，现在和过去不是开始不同了吗？既然有了不一样，以后的日子也是会大不同的……我啊，就希望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千万不要记挂着我这老太婆……要是人死后真的还能相聚的话……没个百八十年的，你们可千万别下来找我……来了我也会把你们赶回来——”
邵琰只感觉董氏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不再摩挲着她的头发，下一刻，董氏的手便顺势落在了邵琰肩膀上，邵琰抬头，董氏依旧半靠在枕头上，那双慈爱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角却还是挂着笑容。
想来她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是愉悦的，虽然对这世间还有眷恋，可是却没了悲伤。
前世，她起来看董氏的时候，董氏已经过世，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眼睛却是睁开着的——那时候，年幼的邵琰还被董氏那双眼睛吓住了。
邵琰的眼泪再也无法停歇，怎么擦都擦不干，将董氏的搭在她胸前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是为董氏盖上薄被——仿佛董氏只是睡着了一样。
邵琰打开了董氏的屋门，对着已经早起的江氏，哭着道：“太婆去了。”
江氏听到邵琰的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到屋内查探董氏的状况，连忙去知会其他人。
不一会儿，惊呼声与哭声便四起。
虽然董氏昨日便沐浴过，可是净身换衣却还是免不了，江氏这几日正好在小日子里，便叫了几个女眷帮忙用温水擦拭董氏的身体，她们都忙碌着，也没人注意到邵琰还呆在一旁，也没有人说邵琰不可以呆在那里，邵琰便没有出去。
邵琰看着她们将董氏身上的衣物都褪了去，若是平日，这么多人看着，董氏肯定不愿，只是而今就算董氏不愿意，董氏也无法表现出来了。
董氏干瘪而枯瘦的身躯，邵琰不是没有见过，以前江氏帮董氏沐浴的时候，邵琰也会在一旁帮忙，可是以前董氏的身体虽然暮气沉沉，而今却是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她无知无觉地任由外人擦拭着她的身体，她知道她会死，所以昨天就已经好好沐浴过，她们也就不用做太多的事——她就算是死，也是要保留她的体面。
她的肢体并没有僵硬，任由她们为她套上层层叠叠的寿衣，平阳这边的寿衣，只能是深蓝、黑、白三色，没有任何的纹饰，刚从箱笼里拿出的寿衣还有折叠的痕迹，素净，却让人感觉更厚重更压抑。
邵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爬了满脸。
一旁的江氏见状揽过邵琰，轻轻抚着邵琰的背，任何安慰的言语似乎也成了苍白，所以江氏和邵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邵琰伸手拥住江氏，不忍心看董氏的尸身，将头埋进江氏胸前，闭上眼，浮现的却是前世江氏过世时邵瑛帮江氏擦身的场景。
前世邵琰被董氏的死吓住，并没有如今日一般呆在董氏房中，所以前世邵琰没有见过董氏过世后擦身子的过程，她只是见过江氏死后的身体。
然而无论是现在董氏过世时还是前世江氏过世时，邵琰年纪也还小，这些事也不会有人叫她做，她永远都只是在一旁看着、看着她们忙碌，看着自己的亲人闭上的双眼再也没能睁开。
那时候的邵琰还太小，就算隐约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可是所知却也还是有限，而今生两世为人的她，终于更透彻的领悟了“死亡”二字的真正含义。
所谓天人永隔，不外如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有见到董氏的机会，董氏永远都不会再如往常那般轻抚她的头发告诉她应当如何做才是对的。
她永远失去了那个慈爱的曾祖母，那个她叫“太婆”的人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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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琰原以为董氏是想邵琰陪她一起睡，董氏却只是让邵琰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又给了邵琰一条毯子，这才拉着邵琰的手，想说什么，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董氏说的那些话，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说的，此刻董氏却是清醒着的，她也不愿意再度迷糊下去，沉默了一会，便和邵琰说起邵氏和邵显小时候的事情。
邵琰知道，董氏是想清楚明白的死去，所以才拉着邵琰说话以免睡着，邵琰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听董氏絮絮叨叨着自己祖母自己父亲的过往。
前世邵琰年纪小，听着董氏那些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于因为太困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这一次，邵琰可不敢再睡过去了，每当有困意，便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
董氏这一次要说的，比上一次还要多，有些话邵琰已经听过，也不会打断董氏的话头，到后来，便是董氏将自己管家几十年的心得一点一点地告诉邵琰，邵琰有疑惑也会问上一两句，一来二去，倒也消解了几分睡意。
前世，她听着听着，还是睡着了，也许，还是错过了许多事吧。那时候，她与董氏没怎么相处过，心里还是隐隐怕着董氏的，而且，董氏说的那些，那时的她不怎么听得懂，只是奇怪的是，时日越久，她渐渐长大，董氏那些话反而越发清晰。
当然，这一次，她更是不想错过董氏只言半语。
直至鸡鸣之声响起，董氏虽然困倦，但依旧还活着。
而前世这个时候，邵琰刚好醒来，董氏却不知何时已经过世。
邵琰舒了口气——也许，董氏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呢。
“天快亮看呢，”董氏的声音较之平常更显得苍老而低沉：“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阿琰，以后你们的日子如何，就要靠你们自己过了……太婆再也不能看着你们了……”
即使昨日董氏将自己私房分给众人，语气也没有此刻这般凄凉。
邵琰鼻子一酸——董氏此刻的语气，仿佛最后的话别。
“阿琰，我知道你明白我把自己嫁妆田留给你的意思，”董氏爱怜地摸着邵琰的头发：“年底的时候……邵琛那里……若真的是回天无力……你父母往后可能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儿子了，你大姐这个人……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只在这个小地方的，你二姐又是个懦弱的，如果我们家真的要靠女户撑起来了，太婆觉得三个曾孙女里边，你最合适。”
邵琰声音有些哽咽：“邵琛不会有事的。”
“说起来，你爹给你们姐弟取的名字都很贴切——‘琦’是美玉，‘琛’是珍宝，‘瑛’是光华，唯独你的‘琰’字有棱角锋芒，”董氏顿了顿：“有棱角是好事，没有棱角的话，很难撑起一个家，但是有时候有棱角又未必是好事，单看你自己觉得怎么过自己的日子，虽然太婆喜欢你身上的棱角，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应该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偶尔也要适时藏拙，不可太冒进。”
“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人生在世，并不是直来直去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有可能是损毁了自身却未必能伤敌分毫，”董氏叹口气：“以直报怨固然是对的，可是这世间的人对直脾气的人多少有些闲言，尤其是对女子，流言更是苛刻，太婆喜欢你爱憎分明的性子，可是也怕你会因此而吃亏，往后遇事，若是能智取，便不要放手一搏，凡事，给自己留个后路。”
邵琰点头：“太婆，我记住了。”邵琰明白董氏的担忧，若是让邵琰来解决胡氏的问题，邵琰只会想着干脆了结了胡氏的性命，这种过于暴戾的念头或许成功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万一她失手了呢？董氏的做法看似退让吃亏，显得软弱，或许无法一劳永逸，但至少而今再道义上他们一家与胡氏一家没有关联——虽然邵琰也明白，胡氏肯定不会就此偃旗息鼓了的，但只要胡氏不占着“孝道”二字，邵琰以后和她对上，也更有了底气。
活了两世，邵琰方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莽撞而幼稚的。
“其实一家子里边，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阿琰你，”董氏轻声一叹：“慧极必伤，阿琰你知道太多的事，需要承担的也更多——若是必要之时，你也不必总将这些事压在心底，若是能找到可倾吐之人，说出来让别人帮你分担一下倒能减轻几分，可我知道你的性子……只怕宁愿自己担着也不会说出来让别人担心……若是你实在无人可以诉说，也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底，你要是不害怕的话，就去找太婆说吧，虽然那时候太婆已经听不到你说什么也无法给你任何指点了。”
“我走后，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你昨日在邵永安跟前说的那些……终究是有些鲁莽了，好在你年纪小，别人也不会过多在意，以后若是不信任的人，切记不可随意泄露，以免惹来祸端……这样吧，以后若是你说了什么惹人起疑了，都尽可能推到我身上吧，反正死无对证别人也不好拿你怎么样，”董氏笑了笑，又道：“李复那人，实不是良配，若是以后你爹还是起意要你嫁他，你也尽可搬出我的话来，总之不可妥协。”
“嗯，我记住了，”邵琰听董氏一心还在为自己谋划，明明董氏还好好的，邵琰却觉得自己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我知道太婆你想嘱咐我什么，但是既然我知道了这么多事，我不会让我们一家人还继续落到那般地步的——邵琛会好好的，爹娘会好好的，我和姐姐也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这样的话，我死了也就安心了，”董氏摩挲着邵琰的头：“你看，现在和过去不是开始不同了吗？既然有了不一样，以后的日子也是会大不同的……我啊，就希望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千万不要记挂着我这老太婆……要是人死后真的还能相聚的话……没个百八十年的，你们可千万别下来找我……来了我也会把你们赶回来——”
邵琰只感觉董氏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不再摩挲着她的头发，下一刻，董氏的手便顺势落在了邵琰肩膀上，邵琰抬头，董氏依旧半靠在枕头上，那双慈爱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角却还是挂着笑容。
想来她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是愉悦的，虽然对这世间还有眷恋，可是却没了悲伤。
前世，她起来看董氏的时候，董氏已经过世，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眼睛却是睁开着的——那时候，年幼的邵琰还被董氏那双眼睛吓住了。
邵琰的眼泪再也无法停歇，怎么擦都擦不干，将董氏的搭在她胸前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是为董氏盖上薄被——仿佛董氏只是睡着了一样。
邵琰打开了董氏的屋门，对着已经早起的江氏，哭着道：“太婆去了。”
江氏听到邵琰的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到屋内查探董氏的状况，连忙去知会其他人。
不一会儿，惊呼声与哭声便四起。
虽然董氏昨日便沐浴过，可是净身换衣却还是免不了，江氏这几日正好在小日子里，便叫了几个女眷帮忙用温水擦拭董氏的身体，她们都忙碌着，也没人注意到邵琰还呆在一旁，也没有人说邵琰不可以呆在那里，邵琰便没有出去。
邵琰看着她们将董氏身上的衣物都褪了去，若是平日，这么多人看着，董氏肯定不愿，只是而今就算董氏不愿意，董氏也无法表现出来了。
董氏干瘪而枯瘦的身躯，邵琰不是没有见过，以前江氏帮董氏沐浴的时候，邵琰也会在一旁帮忙，可是以前董氏的身体虽然暮气沉沉，而今却是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她无知无觉地任由外人擦拭着她的身体，她知道她会死，所以昨天就已经好好沐浴过，她们也就不用做太多的事——她就算是死，也是要保留她的体面。
她的肢体并没有僵硬，任由她们为她套上层层叠叠的寿衣，平阳这边的寿衣，只能是深蓝、黑、白三色，没有任何的纹饰，刚从箱笼里拿出的寿衣还有折叠的痕迹，素净，却让人感觉更厚重更压抑。
邵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爬了满脸。
一旁的江氏见状揽过邵琰，轻轻抚着邵琰的背，任何安慰的言语似乎也成了苍白，所以江氏和邵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邵琰伸手拥住江氏，不忍心看董氏的尸身，将头埋进江氏胸前，闭上眼，浮现的却是前世江氏过世时邵瑛帮江氏擦身的场景。
前世邵琰被董氏的死吓住，并没有如今日一般呆在董氏房中，所以前世邵琰没有见过董氏过世后擦身子的过程，她只是见过江氏死后的身体。
然而无论是现在董氏过世时还是前世江氏过世时，邵琰年纪也还小，这些事也不会有人叫她做，她永远都只是在一旁看着、看着她们忙碌，看着自己的亲人闭上的双眼再也没能睁开。
那时候的邵琰还太小，就算隐约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可是所知却也还是有限，而今生两世为人的她，终于更透彻的领悟了“死亡”二字的真正含义。
所谓天人永隔，不外如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有见到董氏的机会，董氏永远都不会再如往常那般轻抚她的头发告诉她应当如何做才是对的。
她永远失去了那个慈爱的曾祖母，那个她叫“太婆”的人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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