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观沧海
很显然，老人对于眼下的局势，似乎不怎么看好，沐剑声微微点头示意，于是张清山随即纵身上屋，四下游走查看一番后回到沐剑声近前，点头示意无人偷听，沐剑声恭敬对老者道：“既然先生问起这一点，那么还请先生进屋，晚辈为你详细解说其中缘由。”见他似乎早有准备，于是老人稍稍迟疑后进屋坐下，沐剑声嘱咐张清山在屋外仔细守护，然后跟了进去。
两人这一进屋细谈，就是足足一宿，直到次日天色渐渐转亮，沐剑声出屋告辞，两人才悄悄返回前院住所，至于两人所商议之内容，则不为外人所知。张清山在外守护了一整夜，倒是心无怨言，他自然也知道方以智的大名，如果能够加入王府，自然好处多多。
不过对于沐剑声此行的目的，张清山却不怎么看好，因为他从心底里面，对于官僚士绅阶层的反感就一直很强烈，只是在后来不时听到屋里传出的笑声，显然两人的交谈进程比较投机，看来自家公子这回应该能达成了目的，在这种思想主导下，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公子也绝非常人啊，能够和方以智这等大才促夜而谈，岂会是常人？
很快到了还愿之日，在寺庙执事的引导下，沐剑声又忙碌大半天，敬过菩萨之后，又将所准备置办好的服饰，一一交到寺里每位和尚的手中，其中却没有愚者大师，即方以智的身影。忙完了这些后，沐剑声等人就告辞离去。
三日之后，积善寺的愚者大师整装外出后却一夜未归，寺院主持随后在他的小屋桌上发现了一张信札，上面写道：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无故国情。斥抱揄方始大笑，牵牛负軛总虚名。凌云久动江湖气，仗剑时成风雨声，海内至今信寥落，龙眠山下有狂生。
看了这满是决绝的书信，那住持心里感到有些不妙，连忙派人四处寻找，并且通知了衙门，毕竟这位的身份可有些不一般啊，他担不起这责任。经过一天多的寻找，最终在长江河堤一处，发现了似乎是愚者大师的衣物，叠放的比较整齐，用一小石块压住，打开后里面又有纸张，上写：此身长随清流去，一腔遗恨若奈何？
细读诗句，其中愤懑溢于言表，显然是极度不满于世事，临终所书，这般看来，愚者大师似乎是滔江自尽，葬身长江了。虽然大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地方衙门在寻找无果后，最终也只好以投江自尽为结果，就此了结此事，并且向他的桐城家里传去消息。一时间，当名士方以智自尽于长江的消息逐渐传开后，令天下无数心怀故国的豪杰名士扼腕痛惜。。。真是可惜了啊！
真正的方以智自然不可能自尽，这一切都只是他和沐剑声议定的金蝉脱壳之计。他在决定离开时，提前已将重要物品交给沐剑声带走，随后从容布置，设下了投江的假象，然后就换过准备好的衣服，化妆后不停赶路，与城外等候的沐剑声汇合，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南京快到达丹阳了。为了转移朝廷的视线，也为了不祸及家人，他只好采用诈死这一招了，固然有人会有所怀疑，不过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不被人当面识破擒拿，那应该不会露出破绽的。
除了招揽方以智，另外在前往南京时，沐剑声就悄悄派出了陈仲，让他设法在湖州一带的太湖岸边，购买一处商铺或者客栈之类，作为王府的秘密联络点，而等他回来时，陈仲已经将此事办好，两人择日悄悄离开大家，前往此处查看。
这是一家小客栈，位于苏浙交接的一个小镇边，离官道很近，距离太湖也仅仅一里多路程，与天地会的据点隔湖相望，位置十分合适，恰巧原店主年事已高，准备回家养老，于是被陈仲接手。
既然有了固定的联络点，沐剑声就和陈仲、沐全仔细商定了一番，定下后续联络的时间和暗语，沐剑声随即又派了两名管事和三名护卫归他指挥，几个人将在此长期驻扎，除了定期秘密接触那位俞得水会长，帮助对方建厂外，再设法通过他，尽快在附近另外寻找合适的地方，购买农庄或田产商铺等，为将来立足打下基础，陈仲等点头记下。
等沐剑声再次回到太湖农庄，发现这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却是梁啸柳敏等人在南京附近，经过多日打听才寻访到的明末传奇人物——柳敬亭。刚刚被众人救到此地时，柳敬亭满头白色须发散乱而披，衣服也破旧不堪，饥寒交迫下精神十分萎顿，浑身散发着恶臭，活似一名濒死的老乞丐，包括天地会众人看了都为之侧目，连忙给他安排下住处，洗漱打理一番，并且安排了两个老妈子伺候，好好将养了几日，才让他慢慢恢复了几分生气。
对于沐剑声等人的一系列作为，天地会的人也大致知道一些，尤其是柳敬亭之事，更是特意上报给李式开。不过李式开却没有去多想，也没有将这些告诉自家上级，他认为既然两家是同一阵线的战友，那么人家无论是购买物资也罢，搜寻工匠也罢，网罗人才也罢，都是为了增强实力，这是好事啊！朋友实力强大一点，不是也可以替自家分担一些不是？至于说救走了柳敬亭，也不就是一名说书先生么，就算有一些名气，又能有多大用？不过他如果知道了大名鼎鼎的方以智也在其中，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不久之后，已经快到了端午节，也是沐剑声来到这个时空整整三年的日子了，沐剑声借用农庄摆下酒宴招待这里的所有人，一为节庆，二也是向以李式开为首的天地会众英雄表示谢意，毕竟此番打扰他们时间太长了，而且后面还要麻烦他们，护送自己等人回家，以后甚至还会招揽他们，所以这关系必须要拉近。
两天后王府众人离开，天地会群豪依依送别，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两拨人马互相都很佩服，已经建立了很深的友谊，自然有些不舍，不过盛筵之后，终须一别，于是各道珍重，挥手作别。
此时沐王府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七十多人，加上天地会护送的李式开等人，几近百人，为了安全，只好昼伏夜出，赶了两天夜路，来到了江阴城外，天地会在此已经准备好了两艘大海船，一行人随即登船顺江而下，一日后已经到达舟山。
此时的舟山群岛，其中有不少岛屿还控制在台湾水师手中，因此这里不时有台湾水师的舟楫巡逻，这也是他们赖以扼守海路，控制大陆与日本高丽和泰西各地贸易的根本。至于清廷的水师船只，压根就只能沿海岸线游走，根本就不敢进入外海，生怕碰上对方后被顺手干掉，因此这时凡是敢于作海上贸易的各个商会，都与郑家有各种联系。而天地会宏化堂作为明郑的下属，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商船和护卫舰，而且实力不弱，他们依靠这些航线做些生意，挣些银两来作为主要的活动资金，其实也十分正常，这些也是台湾小朝廷所允许的。
不过等沐王府众人到达时，那名台湾的偏将却因为接到军令，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李式开只好命令自己下辖的另外两艘中型护卫舰，出行保护沐剑声一行，他们将一路护送沐剑声等人前往北部湾安南水域。即便换了船只护航，却也无人担忧，毕竟此时的明郑水师气势依旧很盛，就靠那面日月战旗，足以横行东海南海。
与天地会众人作别后，这只四艘船只的小船队缓缓出发，一路南去。
大明永历二十二年五月中旬，西元1668年夏，沐剑声一行七十多人，乘坐两艘小海船，在两艘台湾水师战船的护航下，从舟山群岛南下，准备前往琼州。
是日晴空万里，海面风平浪静，两艘战舰一左一右，将两艘小海船护卫在中间。领头的水师头领叫柯凡，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壮士，眼下乃是宏化堂的副香主。此人可能因为什么事而对沐王府有些看法，之前因某些事情此沐剑声几次示好与他，均不假辞色，好在沐剑声还有些气度，也就不予计较。
眼看天气不错，两艘小海船上众人多迎风呼号，一抒情怀，也有人诗兴大发，念叨几句，比如大愚先生（方以智）骤然从樊笼里跳出，远观这浩淼苍穹，心境豁然开朗，于是摇头吟道：“一路江山秀，四海风云绝，从此到天涯，长笑恩仇灭。”他自从与沐剑声夜谈后解开心结，重拾信心后，现在心情已经通透了很多，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却需要保密，因此就换了个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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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一进屋细谈，就是足足一宿，直到次日天色渐渐转亮，沐剑声出屋告辞，两人才悄悄返回前院住所，至于两人所商议之内容，则不为外人所知。张清山在外守护了一整夜，倒是心无怨言，他自然也知道方以智的大名，如果能够加入王府，自然好处多多。
不过对于沐剑声此行的目的，张清山却不怎么看好，因为他从心底里面，对于官僚士绅阶层的反感就一直很强烈，只是在后来不时听到屋里传出的笑声，显然两人的交谈进程比较投机，看来自家公子这回应该能达成了目的，在这种思想主导下，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公子也绝非常人啊，能够和方以智这等大才促夜而谈，岂会是常人？
很快到了还愿之日，在寺庙执事的引导下，沐剑声又忙碌大半天，敬过菩萨之后，又将所准备置办好的服饰，一一交到寺里每位和尚的手中，其中却没有愚者大师，即方以智的身影。忙完了这些后，沐剑声等人就告辞离去。
三日之后，积善寺的愚者大师整装外出后却一夜未归，寺院主持随后在他的小屋桌上发现了一张信札，上面写道：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无故国情。斥抱揄方始大笑，牵牛负軛总虚名。凌云久动江湖气，仗剑时成风雨声，海内至今信寥落，龙眠山下有狂生。
看了这满是决绝的书信，那住持心里感到有些不妙，连忙派人四处寻找，并且通知了衙门，毕竟这位的身份可有些不一般啊，他担不起这责任。经过一天多的寻找，最终在长江河堤一处，发现了似乎是愚者大师的衣物，叠放的比较整齐，用一小石块压住，打开后里面又有纸张，上写：此身长随清流去，一腔遗恨若奈何？
细读诗句，其中愤懑溢于言表，显然是极度不满于世事，临终所书，这般看来，愚者大师似乎是滔江自尽，葬身长江了。虽然大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地方衙门在寻找无果后，最终也只好以投江自尽为结果，就此了结此事，并且向他的桐城家里传去消息。一时间，当名士方以智自尽于长江的消息逐渐传开后，令天下无数心怀故国的豪杰名士扼腕痛惜。。。真是可惜了啊！
真正的方以智自然不可能自尽，这一切都只是他和沐剑声议定的金蝉脱壳之计。他在决定离开时，提前已将重要物品交给沐剑声带走，随后从容布置，设下了投江的假象，然后就换过准备好的衣服，化妆后不停赶路，与城外等候的沐剑声汇合，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南京快到达丹阳了。为了转移朝廷的视线，也为了不祸及家人，他只好采用诈死这一招了，固然有人会有所怀疑，不过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不被人当面识破擒拿，那应该不会露出破绽的。
除了招揽方以智，另外在前往南京时，沐剑声就悄悄派出了陈仲，让他设法在湖州一带的太湖岸边，购买一处商铺或者客栈之类，作为王府的秘密联络点，而等他回来时，陈仲已经将此事办好，两人择日悄悄离开大家，前往此处查看。
这是一家小客栈，位于苏浙交接的一个小镇边，离官道很近，距离太湖也仅仅一里多路程，与天地会的据点隔湖相望，位置十分合适，恰巧原店主年事已高，准备回家养老，于是被陈仲接手。
既然有了固定的联络点，沐剑声就和陈仲、沐全仔细商定了一番，定下后续联络的时间和暗语，沐剑声随即又派了两名管事和三名护卫归他指挥，几个人将在此长期驻扎，除了定期秘密接触那位俞得水会长，帮助对方建厂外，再设法通过他，尽快在附近另外寻找合适的地方，购买农庄或田产商铺等，为将来立足打下基础，陈仲等点头记下。
等沐剑声再次回到太湖农庄，发现这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却是梁啸柳敏等人在南京附近，经过多日打听才寻访到的明末传奇人物——柳敬亭。刚刚被众人救到此地时，柳敬亭满头白色须发散乱而披，衣服也破旧不堪，饥寒交迫下精神十分萎顿，浑身散发着恶臭，活似一名濒死的老乞丐，包括天地会众人看了都为之侧目，连忙给他安排下住处，洗漱打理一番，并且安排了两个老妈子伺候，好好将养了几日，才让他慢慢恢复了几分生气。
对于沐剑声等人的一系列作为，天地会的人也大致知道一些，尤其是柳敬亭之事，更是特意上报给李式开。不过李式开却没有去多想，也没有将这些告诉自家上级，他认为既然两家是同一阵线的战友，那么人家无论是购买物资也罢，搜寻工匠也罢，网罗人才也罢，都是为了增强实力，这是好事啊！朋友实力强大一点，不是也可以替自家分担一些不是？至于说救走了柳敬亭，也不就是一名说书先生么，就算有一些名气，又能有多大用？不过他如果知道了大名鼎鼎的方以智也在其中，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不久之后，已经快到了端午节，也是沐剑声来到这个时空整整三年的日子了，沐剑声借用农庄摆下酒宴招待这里的所有人，一为节庆，二也是向以李式开为首的天地会众英雄表示谢意，毕竟此番打扰他们时间太长了，而且后面还要麻烦他们，护送自己等人回家，以后甚至还会招揽他们，所以这关系必须要拉近。
两天后王府众人离开，天地会群豪依依送别，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两拨人马互相都很佩服，已经建立了很深的友谊，自然有些不舍，不过盛筵之后，终须一别，于是各道珍重，挥手作别。
此时沐王府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七十多人，加上天地会护送的李式开等人，几近百人，为了安全，只好昼伏夜出，赶了两天夜路，来到了江阴城外，天地会在此已经准备好了两艘大海船，一行人随即登船顺江而下，一日后已经到达舟山。
此时的舟山群岛，其中有不少岛屿还控制在台湾水师手中，因此这里不时有台湾水师的舟楫巡逻，这也是他们赖以扼守海路，控制大陆与日本高丽和泰西各地贸易的根本。至于清廷的水师船只，压根就只能沿海岸线游走，根本就不敢进入外海，生怕碰上对方后被顺手干掉，因此这时凡是敢于作海上贸易的各个商会，都与郑家有各种联系。而天地会宏化堂作为明郑的下属，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商船和护卫舰，而且实力不弱，他们依靠这些航线做些生意，挣些银两来作为主要的活动资金，其实也十分正常，这些也是台湾小朝廷所允许的。
不过等沐王府众人到达时，那名台湾的偏将却因为接到军令，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李式开只好命令自己下辖的另外两艘中型护卫舰，出行保护沐剑声一行，他们将一路护送沐剑声等人前往北部湾安南水域。即便换了船只护航，却也无人担忧，毕竟此时的明郑水师气势依旧很盛，就靠那面日月战旗，足以横行东海南海。
与天地会众人作别后，这只四艘船只的小船队缓缓出发，一路南去。
大明永历二十二年五月中旬，西元1668年夏，沐剑声一行七十多人，乘坐两艘小海船，在两艘台湾水师战船的护航下，从舟山群岛南下，准备前往琼州。
是日晴空万里，海面风平浪静，两艘战舰一左一右，将两艘小海船护卫在中间。领头的水师头领叫柯凡，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壮士，眼下乃是宏化堂的副香主。此人可能因为什么事而对沐王府有些看法，之前因某些事情此沐剑声几次示好与他，均不假辞色，好在沐剑声还有些气度，也就不予计较。
眼看天气不错，两艘小海船上众人多迎风呼号，一抒情怀，也有人诗兴大发，念叨几句，比如大愚先生（方以智）骤然从樊笼里跳出，远观这浩淼苍穹，心境豁然开朗，于是摇头吟道：“一路江山秀，四海风云绝，从此到天涯，长笑恩仇灭。”他自从与沐剑声夜谈后解开心结，重拾信心后，现在心情已经通透了很多，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却需要保密，因此就换了个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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