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2 玉店2_断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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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番外2 玉店2

  凌欣穿过中间的废屋,去了后院,发现孤独客韩长庚杜方寿昌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桌旁,桌子上有一罐酒,四个人都手拿着小碗。

  凌欣看了看那酒,说道:“那是开店时埋的酒,这才几年,你们就挖出来喝了?”

  常平从房子里出来,端着一大锅东西,问道:“姐儿要在这里做饭吗?”

  凌欣摇头:“我得去那小院子,贺侍郎在那边休息。”

  孤独客问:“他是不是睡着了?”

  凌欣点头说:“是!”

  孤独客说:“那我们都过去,热热闹闹的,他能睡得香。”

  凌欣刚要反对,孤独客就一手拎着酒,一手拿着碗站了起来,说道:“跟我来吧!”自己先走了。

  常平端着锅跟着走,寿昌站起来,有些摇晃,说道:“这地面稳吗?”

  韩长庚笑:“你才喝了一碗!”拿起自己的碗拉上寿昌随他们走,杜方也笑着跟上,凌欣也只好随他们去。

  回到小院子里,这些人就都去了主厅,连常平都跟他们喝上了,凌欣只好一个人在小厨房忙活,洗了米先做上,用水发开了黄花菜干,把腊肉切成片,又找出了厨房早就存下的八角香叶,干姜蒜瓣,开了罐韩娘子做的豆瓣酱,烧热了油锅,先爆香了姜蒜八角香叶,放入腊肉炒了,又放了豆瓣酱,最后黄花菜,加水闷上,算是完成。她看了看灶下火柴,回到主厅,见那几个人都喝得很高兴的样子,孤独客在讲他江湖上的事情,其他人张着嘴听着。凌欣轻轻开了侧厅的门看,见贺云鸿还是原来的姿势躺着,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看来睡得正沉。凌欣又悄悄关了门。

  等到锅中飘出香气,米饭也正熟了,凌欣用了一个大碗,放了米饭,蜡肉和黄花菜,浇了汤,煨在了一个盛了水的蒸锅里,留在了火炉上。她把米饭端入了正堂,放在案子上,对常平说:“去端锅子过来吧。”

  常平忙起身说:“我就喜欢吃姐做的菜!”

  孤独客笑着说:“今天我们可是沾光了。”

  凌欣说:“我就是胡乱一做,凑合吃呗。”

  孤独客哈哈笑:“难得姐儿谦虚呀!看来是心情大好吧?”

  凌欣抿嘴笑,回头看侧厅,孤独客说:“你让他多睡会儿吧,这阵子朝堂上事儿多,他总休息不好,也不爱吃东西,口舌那里,好好坏坏的,老不封口。”

  凌欣皱眉:“大侠难道没有办法吗?”

  孤独客见常平将热气腾腾的大锅子摆在了桌子中央,腊肉嘶嘶地冒着油光,黄花菜姜黄一片,满锅飘出酱香,咽了一口吐沫说:“我其实已经配了个药,就是要连撒上几天,说不了话,他就不想用,看来是在等着今天吧。”常平递来的一大碗米饭和筷子,凌欣伸手接了,没递给孤独客,问道:“那个,会疼吗?”

  孤独客阴险地笑:“很疼很疼!你要是不给我饭,我会让他更疼!”

  凌欣扁着嘴将米饭和筷子递过去了,孤独客接了米饭,笑着看大家说:“我给你们讲个笑话。”

  众人都点头。制不住孤独客,凌欣沮丧接了常平递给她的米饭,坐下吃饭,听见孤独客说:“有个新婚的小媳妇,洞房前,见新郎衣袖上有个口子,捂着嘴笑——你个小子穿破衣服!洞房后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拿针把衣服补上了,她想,我的夫君怎么穿破衣?”

  大家听了,常平说:“这一点都不好笑呀!”

  孤独客笑着看凌欣:“姐儿也不觉得好笑?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就这么大的差别!”

  凌欣哼声:“别忘了谁刚给你做了饭!”

  孤独客说:“我若是吃饱喝足了,心情一好,也许就放点儿让他不疼的药。姐儿想得真周到!”几个人呵呵笑。

  凌欣只能闷头吃饭。

  孤独客举起酒杯说:“干了干了!”

  桌上的几个男子都笑着举酒说:“干了!”都很兴高采烈的样子,凌欣觉得他们很幼稚!

  吃了饭,收拾了,太阳已经西斜,大家又坐下喝茶,寿昌突然抬头,懵懵懂懂地说:“天……天黑了……得……得回宫了。”说完又趴在桌子上了。

  孤独客说:“我也得回去,小柳该找我了。”

  凌欣走到侧厅开门看,见贺云鸿一个身都没翻,还是原模原样地在睡觉。关上侧厅门,凌欣对孤独客说:“大侠陪着寿昌回宫吧,您得赶车了,寿昌这样子是醉了。”

  孤独客说:“醉成这样还敢回宫?这不找打吗?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就说寿昌要照顾贺侍郎。”

  凌欣想想,说道:“也给贺二公子报个信吧,告诉他贺侍郎在这里。”

  孤独客点头站了起来,舒畅地说:“好酒好饭好菜!姐儿,我和你干爹杜叔离京之前,会常来的,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呀。”

  凌欣紧闭嘴唇,孤独客得寸进尺说:“哦,别忘了和皇后娘娘要个放了小柳的文书之类的,我得带她走呢。”

  凌欣翻白眼:“您也太省事了吧?小柳有家人吗?不在这里先办个喜事?”

  孤独客说:“她是个孤儿,我倒是想办,可是陛下父母新丧,咱们该至少等些日子吧?”咱们?!凌欣没敢接茬。

  杜方忙说:“你就在我山寨办喜事!那里热闹!”

  孤独客得意地看凌欣:“你杜叔说的哦,你要听长辈的!”然后转身背手,拖着腔儿说:“我去见我的小柳娘子了!”吹着杜轩唱过的山歌口哨晃悠着走出去,如一缕轻烟般漂浮,也不走门,一下就窜上了墙头,不见了。

  凌欣只能憋气,对韩长庚没好气地说:“干爹,您扶寿昌去睡觉吧!”

  韩长庚傻笑着站起来,晃悠着就要往地上倒,杜方一把扶住,笑着对凌欣说:“你干爹也醉了!我扶他去睡睡觉了。”他对眼神也有些转圈的常平说:“来,常小子,你扶寿昌,我们走……”常平听了,有些不放心地看凌欣,又看了看侧厅,凌欣笑斥道:“看什么看?!”

  常平忙说:“额,我这就去后面!”赶快扶了寿昌,见杜方架着韩长庚出门,他也出去了——贺侍郎那个病歪歪的样子,干不出什么来。

  见他们走了,凌欣去了厨房,将蒸锅挪开,烧壶水,把蒸锅里面的大碗拿出,米饭腊肉黄花菜全倒在案板上,用刀细细地切成了碎末,然后又放回碗中,再次放入锅里,水开了,凌欣把水壶拿下来,放回了蒸锅,又添了点柴火,让它继续蒸着。找出大小几个空罐子,用开水烫了,然后倒着控水。

  天全黑了,凌欣点上了灯,又去看了眼贺云鸿,没醒,她就去了一个地窖。

  地窖里原来储藏了米面干菜腊肉还有各色果仁干果,虽然被人吃去了大多,还是有些剩余。凌欣找出了核桃和芝麻花生,和一小袋面粉,一罐底儿糯米,回到了小院落里。她在院子外面用石头砸了核桃,去小厨房将核桃花生还有芝麻全炒熟了,放在一边晾着。她将糯米炒熟了,放入罐子里,又往炒锅里放了些香油,把面粉倒入炒锅中,用小火慢慢地炒,时常回头看看正堂,门开着,里面一盏孤灯,贺云鸿一直没有出侧厅。

  等到面炒熟了,夜已经深了,凌欣觉得贺云鸿随时都该醒来,就坐到了外间,抓了炒熟的核桃芝麻花生等,放在石钵中,一点一点地用石捣子碾碎。开始,她弄出一小碗,还去看一眼贺云鸿。侧厅黑暗,借着外面的光亮,凌欣看出贺云鸿的姿势终于不一样了,看来翻过一个身,但依然是睡。后来,凌欣也不去看了,专心劳作,终于将所有的核桃花生和芝麻都碾成了细粉。

  她将凉了的炒油面和果仁粉全放入了干净罐子里面最大的一个,为了保鲜,还稍微放了些盐,又用筷子搅匀了,将罐子盖上,外面还找了块布,包紧了盖子,与炒米的小罐并列放了。

  院外更鼓已经三更,凌欣却一点困意都没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夜就不打算睡觉了,提了灯去另一个地窖里翻腾东西。这次,她又找出了一小布袋底的红豆和散落在架子上的一把莲子,一包粳米,还拿了一大包干豆角。凌欣发现地窖里剩的最多的就是菜干之类的,明显是那些小伙子们不想吃素的!

  凌欣回到小院,往正堂里一看,根本没人,可见贺云鸿没有出侧厅,就直接去了小厨房,将干豆角用水泡着,将粳米红豆和莲子过了水,放到了个大瓦锅里,把她蒸了大半夜的蒸锅挪开,将瓦锅放到了火上。等瓦锅的水开了,凌欣还舀了一勺出来,往泡着干豆角的里凉水里加了些,让豆角的水变得温些。

  等到豆角炮软了,她捞出来,切碎了,蹲在灶前,添了一支干柴,让火旺了些,将原来煮着红豆莲子粥的瓦锅挪开,放上了铁炒锅。在一边的板子上切了姜块,再次往锅里点了些香油,扔了姜,炒了几下,又将切碎的豆角放入锅中翻炒,看着熟了,她放了醋,用筷子夹起一粒豆角尝了尝,算是酸咸得当,对自己天生的厨艺表示满意,移开了铁锅,又将煮粥的瓦锅放了回去。她找了干净的面板,一勺勺地把酸豆角从锅里捞出来,挑出姜块扔了,用刀将碎豆角再密密地反复切过,成了末子,才放入了个干净小罐子中。等到将一锅豆角全切完,盖了罐子,东方渐亮,凌欣终于感到腰酸。

  她让大瓦锅继续在火上煨着,抱了小罐从小厨房出来,到了正堂,把小罐子与炒米炒面的大罐子并排放了。看着三个罐子,凌欣很有成就感。她吹熄了点了一夜的灯,轻手轻脚走到侧厅门口往里面看——!贺云鸿竟然还是在睡着!

  凌欣真是服了,这都快十五个小时了吧?难道是为了逃避吃饭?

  虽然这么想,可凌欣绝对不会去叫醒他的,凌欣自己睡觉就最不喜欢被人叫起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凌欣还是懂得。她走到了院子里,没有大刀,就空打一路拳,打完后,觉得后背还没有松开,再做了几个瑜伽的伸展动作。正当凌欣下腰在当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凌欣忙起身,寿昌披头散发,慌慌张张地走来:“姑……姑娘,这是早上了?!我没回宫吗?”

  凌欣笑着说:“没事,我让孤独大侠回宫给你告假去了,就说你留在这里照顾贺侍郎了。”

  寿昌一缓气,差点坐地上,说了声:“多谢姑娘!”然后看看凌欣,又看看正堂,见周围没别人,马上说:“我是……是照顾贺侍郎来着!姑娘请放心吧!”

  凌欣笑着一摆手:“想什么呢你!我一夜没睡,你快去洗漱吧,过来吃早饭。”

  寿昌忙拍脑袋:“就是呀!不然不会是姑娘先起来的,还能练武……”

  凌欣笑:“什么话?!快去!不然我揍你!”

  寿昌转身跑了。

  凌欣到了厨房,打开瓦锅,里面的粥已经熬得稠烂了,她抬头在厨房的架子上看,竟然见在角落里有个落满了灰土的小瓶子,凌欣垫脚伸手去够着了,笑着说:“这帮人,没找到我藏的宝贝。”她打开小瓶子,里面是干桂花,凌欣撒了一层在了粥上,立刻,一股桂花的香气飘逸开来,凌欣忙盖上了锅盖,又将瓶子塞盖上,把瓶子放回了角落,后面听见有人跑来,喊着:“姐姐做了好吃的?!”

  凌欣知道是常平,笑着说:“就是锅粥罢了,你快来帮着我端了,去叫干爹杜叔来。”

  常平一边找布端锅,一边说:“韩伯没起来,杜叔马上就过来。”他侧目打量了下凌欣,见凌欣衣着头发未变,自觉自己昨天判断正确,暗放了心——不然寨主可不会喜欢!

  凌欣跟着端锅的常平到了正堂里,常平刚下锅,门口就听到杜方说:“好香!”

  寿昌跟在后面吸鼻子:“是桂花!跟抹头发桂花油一个味道!”

  凌欣说:“不许你吃了!”

  寿昌忙说:“不不不!是桂花糕!”

  几个人坐下,杜方看凌欣:“姐儿一夜没睡?”

  凌欣说:“弄了点儿东西,过了睡点儿。”

  杜方说:“其实,姐儿可以歇歇的,你们原本就是夫妻,同处一室又怎么了……”

  敢情昨天是故意把我一个人留这里的,凌欣脸红,说道:“杜叔!您怎么一点都不古板!”

  大家都笑了,先后坐在桌边,杜方对凌欣说:“你干爹还醉着,就让他睡吧。”

  凌欣点头,心说他也不是独一个,屋里那个也在睡。

  常平刚说:“我去拿碗。”就听见有人在院子外喊:“有人在吗?我们是贺府的,来找贺侍郎!”

  常平忙进来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看凌欣,凌欣说:“若是贺二公子,就让他进来吧。”

  常平走了出去,杜方看了下瓦锅,与寿昌商量般地说:“这有客人来了,还是先不吃的好。”

  寿昌眼睛盯着瓦锅点头说:“按礼该是如此。”他昨天喝了酒就有点醉,没吃什么饭,正饿着。

  凌欣说:“没事!你们吃早饭吧,我跟他说话就是了。”说完就打开锅盖,热气腾腾,桂花香气更浓。

  凌欣给杜方和寿昌分别盛了粥,寿昌支愣手说:“哎呀!我来吧我来吧!”凌欣说:“来了这儿,就别客气了!大家都是一样的。”

  门口,常平领着贺霖鸿和雨石进来,贺霖鸿一进门就笑着,举手行了个礼,凌欣恨贺霖鸿那天来挤兑她,冷着脸回礼。贺霖鸿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抽了下鼻子说:“真香。”

  常平见杜方和寿昌已经有了粥,三步到了桌子前,动手盛粥,嘴里客气着:“贺二公子肯定是在家吃了饭来的吧?不然也可以与我们吃个早饭,这是姐姐熬的粥,很难得的……”

  贺霖鸿左右一瞥,见桌边有个圆凳,对雨石说:“既然主人邀请,却之不礼。”一撩衣服,就坐在了桌子边。

  常平瞄了贺霖鸿一眼,心说难怪人都说贺府的二公子是个另类,真是厚颜,但是表面自然说:“那就请吧。”亲自盛粥,只给了贺霖鸿一小碗。

  凌欣也盛出了一小碗,放到了一边,问雨石:“你吃不吃点?”

  雨石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早上吃了个大馍呢!”

  凌欣点头,就也给自己盛粥,雨石嘀咕着说:“就是有点渴……”

  几个人都笑了,凌欣用下巴一点说:“你就坐你家二公子身边吧!”雨石也去端了个凳子,蹭到了贺霖鸿旁边坐了,常平起身给他也舀了一小碗。

  凌欣才要喝粥,寿昌指着一个罐子问:“这是什么?闻着香。”

  凌欣讶然:“你这是什么鼻子?!盖着也能闻出来?”

  常平说:“那姐姐快让我们尝尝!”

  凌欣说:“就是下饭的豆角而已,没什么可吃的。”

  杜方笑:“姐儿用心了。”

  凌欣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把着不让人尝尝,而且豆角咸,这么一大罐就是一坨盐,也不能让一个人全吃了……凌欣起身去拿了干净的勺子,回来打开了罐子,给每个人都舀了小小一勺。

  贺霖鸿一看就明白了,哦了一声说:“这东西剁得真细呀,比芝麻粒都小吧?”

  常平几口就和着粥吃完了,伸出碗来说:“姐姐!再来碗粥,还来勺这个菜!”

  寿昌也小心地应和:“真是好吃得很,比宫里做的都香。”

  凌欣肉痛,可还是给常平寿昌盛了粥,又放了一勺干豆角。她自己也吃了碗粥,觉得粳米红豆莲子粥,放上酸咸的豆角,早上胃燥的时候喝起来的确不错,暗道自己日后可以再做一次。

  贺霖鸿慢慢地喝完了他的一小碗粥,对常平说道:“你这主人忒是小气,你们都用大碗,可给了我们小碗,还只有一小勺那个菜……”他看向凌欣,笑着说:“你不让我吃够了,我可是知道日后去分谁的。”

  凌欣压着气,只能对常平说:“多给贺二公子盛些粥吧,免得他说我们饿着了客人。”

  常平边盛粥边小声说:“我请过人吃午饭,晚餐,还真没见过来家里吃早饭的……”

  几个人将一大瓦锅的粥吃得干干净净,凌欣罐子里的豆角酱也少了三分之一,人们都看凌欣手边的那一小碗粥,凌欣手一遮说:“这可不是你们的了。”

  众人都笑了。

  贺霖鸿问:“我那三弟呢?”

  凌欣对他摇头:“你现在才问?”

  贺霖鸿说:“凌大小姐在此,他肯定没事啦,弄不好在睡觉呢!”

  凌欣起身说:“你还真没说错。”

  她走到侧厅前,轻开了门看,见贺云鸿侧身躺着,睁着眼,神情有些不高兴。凌欣忙进门,坐在了他身边,笑着说:“你睡醒了?太好了!”

  贺云鸿伸出手,握了凌欣的手,凌欣刚要说话,贺霖鸿和雨石都进了侧厅。贺霖鸿看了一眼两个人相握的手,对贺云鸿说:“你是不打算上朝了吧?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报了病,看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凌欣对贺云鸿说:“那太好了,你起来吃些东西,不用赶时间。”

  雨石过来扶贺云鸿:“我来照顾公子吧。”

  凌欣也觉得当着大家的面自己看贺云鸿起床的确不对劲儿,忙说:“我在外面等你。”把手从贺云鸿手里轻轻地抽了出来,起身退了出去。

  她听见身后的贺霖鸿说:“那凌大小姐就领我到处看看吧,别处的碉楼暗堡我大多插了手,这里还没见识过。”

  凌欣到了厅中说:“当然可以了。”杜方马上站起来说:“我也陪你们去。”

  贺霖鸿往外走,临出门回头,脸对着里面说:“昨夜母亲等到很晚,我对母亲说你与陛下商讨国事,大概不回来睡觉了,你下次,能不能早点跟我打个招呼……”说完,才走了出来。凌欣抬手让了让,贺霖鸿也说:“请小姐先行。”几个人将正在收拾桌子的常平寿昌都留在屋里,先后出了门。

  走过瓦砾,到了后院,贺霖鸿来回看了看,说道:“凌大小姐真是讲究,别处的地方也就是个堡垒加暗道密室,这里竟然建出了个院子!”

  杜方笑着说:“原本姐儿是要回来住的。”

  贺霖鸿点头,感叹道:“现在京城到处是废墟瓦砾,有人说要迁都,可是皇城无损,我想陛下也不想干这种劳民伤财的事,这建房的事情,该马上开始办啦。”

  凌欣横眉贺霖鸿,问道:“你什么意思?”

  贺霖鸿诧异地回问:“这不是凌大小姐的意思吗?用残木烧砖?其实还可以将房屋的砖石再加利用,就是不能再造屋宇,用来铺路也是可以的。”

  凌欣直瞪着贺霖鸿:“我怎么不记得你当时想做这事?!”

  贺霖鸿挑眉:“你想用钱去摆平我三弟,别说他那么骄傲,我也很有骨气!那自然是不行啦。可是现在他叛变了,我又何必再护着他?你方才没看他给我的那个脸色,像是我吃了他的早餐似的!其实我就是吃了,又能怎样?用得着那么凶吗?所以我决定和你做生意了,这样至少可以气气他!你不知道,上次我把你想用钱彻底甩了他这事告诉了他,他气得一晚上都没睡觉,雨石跟我说了,我笑了好久……”

  凌欣咬牙:“你真……你真……”

  贺霖鸿点头:“真善解人意啊!我三弟从小就特别得宠,我母亲一点都不喜欢我,此时我不报复他一下,更待何时?”

  凌欣深吸气:“我觉得我们不必继续交往了!我对你这个人评价很低!”

  贺霖鸿扬眉:“哦?我其实很同意你这个决定。”

  凌欣警觉地看贺霖鸿,贺霖鸿袖了手,看着周围说:“这京城战创遍布,亟待恢复,百姓要得安置,可世家高门,也想尽快重起。各种争夺,日日不断,我三弟要在朝上与各部官吏豪门周旋。还有,陛下说要尊夏贵妃为先皇后,与先皇合葬,许多朝臣说此事不和礼教,与陛下频繁冲突,我三弟自然不能置身度外,要帮着陛下寻经问典,抵御各方的指责……他此时身体尚未恢复,多说几句话口舌就会出血,每日下朝,面色灰暗,寝食俱废……当然啦,他这么劳心伤体,我自然是毫不关心的!就让他累个半死吧!反正也不是我身上疼!凌大小姐不与我合作,我就天天悠闲地在家喝喝茶,遛遛弯,好好享受。我们一府三房,老老小小,全靠他的薪俸养家!我肯定不会饿着!顶多有时来这里蹭个早饭,想来凌大小姐定不会小气到不让我喝粥的地步吧?”

  杜方哈哈笑起来,对凌欣说:“姐儿呀,常小子说,本来你就想干这个事了。”

  凌欣愤怒地看贺霖鸿,说道:“我杜叔和常平是管玉店的,你去找他们说,别烦我了!”

  贺霖鸿不以为忤,笑着说:“凌大小姐怎么不早说?省得我还说了一堆我三弟的好话,白费口舌了!……哦!也许,凌大小姐是故意这么欲擒故纵的,好让我多讲讲我三弟的事情?”

  凌欣往前院走,贺霖鸿继续说:“我真奇怪了,他怎么喜欢在你旁边睡觉呢?那时在议事厅,孤独大侠说了,我还不相信!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在别处真的睡不好,那时在皇城,一夜几次起身。我们现在搬回了贺府,他住回了自己的屋子,我问了雨石,他说我三弟还是不好好睡觉。我三弟以前没这毛病啊,可现在夜里一会儿起来批个文,一会儿起来读会儿书,把雨石折腾得够呛,我只好又找了几个小厮,让他们轮流值夜,免得他闹得人无法安眠,大家合伙打他一顿……”

  凌欣停步,对着贺霖鸿指着废墟说:“看见那些砖头了吗?”

  贺霖鸿笑着说:“想来凌大小姐同意我用碎砖铺路的想法了?”

  凌欣切齿道:“我可以拿一块把你拍个半死!”

  贺霖鸿仰头大笑:“难怪我三弟能安眠,凌大小姐的确威武!真是神鬼莫近哪!”

  杜方又跟着笑了起来,凌欣一扭身,径自走回了小院子。

  一进屋,寿昌和常平正在倒茶,雨石从侧厅出来,对凌欣说:“我家公子的早餐呢?”

  凌欣忙掀开小罐,用留在里面的勺子,舀出极小的一勺豆角酱,放入了桌子上剩下唯一一碗粥里,然后把勺子放入粥碗,递向雨石,“这里。”

  雨石没接,站到了门边,凌欣明白了,自己端了粥走入偏厅,听见贺霖鸿在后面说:“杜校尉,常掌柜!凌大小姐让我和你们谈谈建什么地产……”

  常平说:“是地产公司!姐说过的,我们就是没人,现在这里只我一个……”

  贺霖鸿说:“我还就是有人哪!成千上万的都能找来,走吧,凌大小姐现在可不会管这事了……”

  凌欣进了侧厅,见贺云鸿坐在床上,明显洗漱过了,只是还没有穿外衣,白色夹衣上都是折子。

  凌欣坐在他身边,一边用勺子将那一小碗粥里已经煮烂的莲子和红豆都往碗壁上按,来回碾碎,一边说:“有点凉,刚好,若是热的,反不好……”她将碗递给贺云鸿,贺云鸿低头看自己的手,用手指摸着疤痕,凌欣马上舀了一勺送向他的嘴唇,说道:“你尝尝,慢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喂了,轻车熟路……

  贺云鸿微启嘴唇,像是很勉强地抿了半勺,看来口舌未好,很不舒服。凌欣担心地问:“我……我想让你有些胃口,就放了些豆角酱,里面有醋有盐,是不是会酸到你?我没放多少酱,你……不会疼吧?”

  贺云鸿眉头皱了皱,凌欣改弦更张:“额,厨房还有昨天我给你做的晚餐,蒸了半宿,现在也许还有热乎气儿,要不你试试那个?”

  贺云鸿看了下粥碗,凌欣只好又给他喂了一口粥,见他皱眉咽了,凌欣完全没了自信,又说:“我还炒了些油面,里面有核桃花生芝麻,可以放些蜂蜜,我们不喝粥了吧?去吃那个?”

  贺云鸿还是皱着眉,指了下粥碗,凌欣接着喂他,一口一口地,贺云鸿虽然眉头不展,但是还将一小碗粥吃得一干二净。凌欣问:“饱了吗?”

  贺云鸿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凌欣现在巴不得他多吃点,就问:“你想不想尝尝腊肉炒黄花菜,当然,我都剁碎了,看不出来了……”

  贺云鸿点了下头,凌欣高兴地站起,到了正堂,见只有雨石和寿昌坐在一起说话,雨石要起来,凌欣摆手说:“我去就行了!”她一路小跑进了小厨房,打开大蒸锅,拿出里面的碗,果然还有些微热意,贺云鸿现在不能吃热的,凌欣就没有再加热,赶快跑回了屋子里,拿了方才的小勺,急步入了侧厅,一下子坐在了贺云鸿身边,有些气息不稳地说:“快点吃吧,全凉了对胃不好了。”

  她给贺云鸿舀了半勺,慢慢地放入贺云鸿的嘴里,她看着贺云鸿的下巴,见他喉结一动咽了,凌欣忙问:“还行吗?”

  贺云鸿眉头又蹙,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伸手来拿碗,凌欣忙说:“我来我来,你慢些吃呀……”凌欣紧张地盯着贺云鸿的嘴唇,唯恐看见血迹,还好,她喂光了一碗,贺云鸿的嘴唇还是正常的颜色。

  凌欣大松一口气,将碗放在膝盖上说:“太好了,你都吃了。”

  贺云鸿抬眼看她,眼神带着问询,凌欣眨眼:“你想喝点茶吗?”

  贺云鸿看她手里的碗,凌欣惊了:“你没饱?!”孤独客不是说他不爱吃东西吗?

  贺云鸿缓缓点了下头,凌欣跳了起来,跑到外屋,对寿昌和雨石说:“你们去烧点水吧!”寿昌说:“好的!”和雨石一起出门。

  凌欣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油面的罐子,跑出去找了干净的大碗和勺,从罐子舀出了一整碗的油面,心中暗暗后悔早上没有给贺云鸿多留些粥,他昨天大概去金石坊之前就没吃饭,一直饿到了现在。一个大男人,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一小碗粥一小碗饭当然不够。她进了侧厅,又坐到贺云鸿身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准备够,你等等,水开了就行了。”

  贺云鸿凑过来,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凌欣的嘴唇,现在外面有人,两个人也不敢太亲密,只能轻柔地拥抱着,凌欣小声问:“你睡得好吗?”

  贺云鸿点了下头,凌欣用手给贺云鸿顺气,她想起贺霖鸿的话,一阵难过,低声说:“我过两天就出宫,回到这里来住,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就过来,我给你做吃的,你在这里睡觉。”

  贺云鸿轻轻应了一声,凌欣的心咚咚跳了两下,屋外有脚步声,贺霖鸿的声音:“这是什么?”

  常平说:“是姐姐炒的油面!可好吃了!我也得来一碗!”

  杜方说:“这是,姐儿给贺侍郎准备的吧?你们别都吃了。”

  贺霖鸿大声说:“这有一罐子呢!我得来一小碗尝尝,我三弟很大方的,没事!”

  贺云鸿放开了与凌欣拥抱的手,紧抿了嘴唇看凌欣,凌欣笑着站起来说:“真的没事,我还可以给你做。”外面寿昌的声音:“水来了!”凌欣忙跑出去,指着桌子上已经装了油面的碗说道:“冲在这碗里吧。”

  贺霖鸿说:“雨石!快去给我拿碗来!”

  凌欣一边搅拌着油炒面一边说:“吃了我的可要嘴短呦!”

  贺霖鸿说:“才不会!我可不是别人救了我,连一声谢谢都不敢当面去说一声的人!我会说谢谢呀!”

  凌欣气得呲牙,侧厅里面“啪”地大响了一声,人们都往那边看,贺霖鸿无动于衷,笑着看雨石:“你怎么不动弹?”雨石眼睛瞄着侧厅支支吾吾,贺霖鸿看常平:“你去拿碗呀!咱们两个一人一碗!”

  常平才不管,马上往外跑:“好的!”

  凌欣端着碗走向外面,对杜方说:“杜叔,大家都来一碗吧,见者有份。”寿昌是余公公的人,不能怠慢,杜叔怎么能不也来一碗?既然这样,雨石也别落下了……

  等到凌欣在外面将手里的油面搅合得凉了,屋里的人们已经人手一碗,滋滋有味地品尝着油面了,贺霖鸿斜眼看着凌欣说:“香是香,可是这个核桃要是不剁碎就好了,嚼起来有味道。”

  杜方呵呵笑,凌欣狠狠瞪他,走入了侧厅,把门关上。常平在外面说:“姐在我们寨子里做得更好吃,不仅有核桃芝麻,还有葡萄干,果片,有一次姐说是用牛髓油炒的,那才是香极了!”

  杜方说:“我也记得那次,是个大过年的时候,后来轩哥儿也念叨呢,就是牛髓油不好弄啊……”

  贺霖鸿对常平说:“哎,你现在是抱怨吗?你就别吃了吧。”

  常平忙说:“我没抱怨!姐做什么都好吃,这个也很香的。”

  杜方说:“这该是姐儿一夜没睡做的。”……

  凌欣见贺云鸿盘腿坐在了床头,背靠着床板,闭目养神的样子,可凌欣感到他不高兴,赶忙坐在他身边,舀了一勺面糊,送到他嘴边,说道:“尝尝这个。”油炒面是满清的食品,此时还没有流行,算是吃个新鲜。

  贺云鸿的嘴唇闭着,没动。

  凌欣低声哄着:“我真的能再做的,下次做的比这个好吃!你那时伤好了,我放大块的核桃,还放些瓜子,果干。”

  贺云鸿睁开眼睛,光亮如剑地看凌欣。他的确在生气,这个别扭的家伙!凌欣又安慰道:“我明白我明白,这是咱们的第一次约会,我连夜给你做的,意义不同。但是咱们很大方!与他们分享,让大家也为我们高兴。”

  贺云鸿的目光这才柔和了,凌欣忍着笑说:“你好好记住这个滋味,回去赶快都吃了,千万别浪费!”

  贺云鸿出了口气,张了嘴,一勺接一勺,将一大碗油炒面都吃了,凌欣忽然想起来:“哎呀,我忘了放些蜂蜜了。”

  贺云鸿伸出双手,凌欣将碗放到了箱笼上,两个人抱住,贺云鸿在凌欣嘴上咬噬了半天,凌欣笑不可支——这算是代替蜂蜜了吗?

  外面贺霖鸿大声说:“天不早了吧?饱了吧?我们该走了吧?”三个问句,其他人笑。

  贺云鸿却抱得凌欣更紧了,两个人又亲昵了片刻,凌欣觉得脸热了,不敢多待,放开了贺云鸿,扶着他起来,帮他穿了外衣,系上玉带,然后贺云鸿拉了凌欣的手,打开侧厅的门,走了出来。

  正堂里,贺霖鸿正对着门坐着,翘着二郎腿。

  杜方和常平都站了起来,杜方笑着说:“贺侍郎早。”

  常平看着贺云鸿公然拉着凌欣,还是不适应,结巴着:“早……早……”这可得告诉寨主……

  寿昌低身行礼,贺云鸿是官身,就是不穿官服,也得礼遇。

  贺云鸿半垂眼,点了下头。

  雨石刚要上前搀扶,贺霖鸿站起来,对雨石叹息:“你现在就别往前凑了,平时要随时跟着你公子!不能那么听话!他让你回家你就回?他没人照顾,饿着冻着怎么办?!”

  雨石低头,其他人忍着笑容,贺云鸿不看他,微侧身又拉了凌欣的手,凌欣捏了捏贺云鸿的手,小声说:“我才不会上当,他是想让我跟他吵架……”

  贺云鸿扭头看着凌欣无声地笑了,他睡了个好觉,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可是焕发出了种莹润,眉眼舒展,唇角上翘,顿时有种光彩照人的感觉,凌欣使劲眨眼,心说自己日后得多逗他笑笑,实在养眼。

  贺霖鸿脸皮极厚,笑道:“凌大小姐竟然不喜欢吵架?那方才……”

  方才真该拿砖拍他一下子,凌欣看着贺霖鸿咬牙,可她在贺云鸿面前,没法那么泼妇了……

  贺云鸿看了贺霖鸿一眼,贺霖鸿过来扶了贺云鸿的另一边胳膊,引着他往外走,说道:“我等了你半天,你还瞪我?!回家!别说你忙,我也有好多事呢!凌大小姐让我干的,不干不成啊!我的命好苦……”

  凌欣也不敢耽误贺云鸿了,被贺云鸿拉着往外走,匆忙间回身指着桌子上的罐子对雨石说:“都带上。”雨石和寿昌忙去抱了。常平跑到前面去开门,杜方跟着他们。

  将贺云鸿送到了外面贺府的马车处,凌欣对贺云鸿说:“那罐子里的炒面,这两天一定要吃光,豆角也不要放过四五天。炒米一冲就可以喝,你可以带着上朝,也尽快吃掉。”

  贺云鸿点头,紧紧地握了下凌欣的手。

  贺霖鸿从雨石和寿昌手里拿了罐子一个个放入车中,对凌欣说道:“放心,他不吃,我肯定都给吃了!你的心血绝对不会白费的!”然后给贺云鸿打开了车帘。

  杜方等人对贺云鸿行礼告别,贺云鸿放开凌欣的手,向杜方回了礼。

  凌欣扶了贺云鸿的胳膊,帮他上车。贺云鸿手扶着车框,临入车中,扭头看凌欣。他的目光里有种非常强烈的情绪,凌欣本来欢天喜地,一见之下,却突然心酸,觉得自己做千做万,也抵不上那里的痛,她赶快悄声说:“我也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贺云鸿嘴角一动,垂下眼帘,低头进了车厢。贺霖鸿高挑眉,对凌欣翻了下眼睛,也上了车,雨石跟在车边,车夫驾动马车走了。

  看着马车远去,常平对杜方说:“贺侍郎不怎么说话。”

  杜方点头:“孤独郎中不是说了,贺侍郎还未痊愈。”

  凌欣想起昨天贺云鸿与自己的交谈和离开金石坊后的沉默寡言,明白他那时必然忍着疼痛与自己唇枪舌剑,难怪那之后一场大睡,大概是像打完仗一样。凌欣再次意识到,贺云鸿爱她更深,她在情感上没有那么热烈,只能在生活上对他好些。

  寿昌说:“我们也得回宫了。”

  凌欣点头,自己也需要回宫,要搬出来,得去向姜氏说一声。而且,这里都是男子,自己要住的话,还得带着宫女过来……她向常平告别,常平依依不舍地说:“姐随时来呀。”凌欣答应了,寿昌去取了马车,凌欣上了马车,杜方也上了马,送她回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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