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私奔_我乃起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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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私奔

  大牢内。

  抚青扶着萧怀英,小心地喂他喝药。

  叶汝真守在旁边,接过空药碗,递上水杯。

  萧怀英喘息了片刻,开口:“你何苦要蹚这趟浑水?”

  “蹚都蹚了说这个?”叶汝真道,“王阿福的死我夫君定会查清楚,你安心在这里等消息。”

  萧怀英慢慢地笑了一下,笑容很虚弱:“你对你那夫君,倒是有信心得很。”

  “那是自然。”叶汝真道,“他虽然说话能气死人,但办事还是十分靠谱,信他准没错。”

  “……我说话怎么就气死人了?”

  风承熙负手走了过来。

  叶汝真立即便道:“没有没有,夫君说话和颜悦色,让人如沐春风。”

  风承熙原是板着脸的,听了这话,不知怎地果然就和颜悦色了起来,想板都有些板不住,干脆直接说正事。

  太守已经受了刘氏的状纸,萧怀英暂且住在牢房内,待查明王阿福的死因后再行论处。

  天热,尸体即使置于冰窖也放不了多久,此事须速战速决。

  萧怀英静静道:“你既然已经去见过我祖父,为何还要救我?”

  风承熙只问他:“你想不想活?”

  萧怀英一时怔住。

  “你想。越是活得艰难的人,越知道活着多么可贵,也就越想多活些时候。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风承熙道,“想活的话,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风承熙的声音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空茫,叶汝真留意到了。

  来蜀中之后风承熙的心疾再没有犯过,以至于让叶汝真差点忘记了,他也是一个病人。

  萧怀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切是从去年十月开始的。

  正是每年的蜀锦入贡之时。

  宁氏已经选出了成色最好的一批蜀锦交到织造署,算是完了今年的差事,回铺子后还给大家发了赏钱。

  萧怀英那一日是和宁氏一起去铺子的,他记得很清楚,王阿福因为手艺好,赏钱比旁人要多些,刘氏带着孩子来寻王阿福,宁氏和萧怀英还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

  宁氏还给了孩子一个小银锞子。

  一个月后,宁氏和萧怀英被请到了织造署,杨公公告诉他们,他们交上来的蜀锦成色不足,此次贡品作废。

  宁氏当场便道:“公公莫不是开玩笑?若论蜀锦,我家的不行,这天下便没有第二家行了。”

  杨公公拿出礼部的批文,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品质粗劣,不足奉上”,这倒罢了,还以“粗制滥造,敷衍不敬”的罪名,关了宁氏的铺子。

  宁氏自然不服,先是去找了萧宏,萧宏让她就此关了铺子,安心在家。

  宁氏是要强的人,忍不下这口气,当下又去找傅太守。

  傅太守答应通融,将此事暂且按下,给宁氏一点时间写信去京中托人。

  宁氏生意做得大,在京中也有一点人情,可写了好几封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

  这时宁氏又费尽心血,搜罗出仅有存货,另呈了一批贡品送到织造署。

  这一次依然作废。

  再然后纸包不住火,满城人都知道了消息,各家织锦布庄各各心生怨言,并且都寻到门路往织造署送蜀锦,这其中曹氏的铺子异军突起。

  宁氏自己的铺子进不去,送出去的蜀锦也拿不回来,但看到曹氏的蜀锦时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哪怕是烧成灰了,宁氏也认得那是自己的蜀锦。

  只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宁氏从此一病不起。

  萧怀英求到萧宏面前,萧宏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英儿,你是我萧家的人,为国捐躯,原是我萧家子弟的荣耀。”

  萧府从此成为萧怀英的牢笼,他就像一头被选中的白羊,只等祭礼到来,便要被杀生祭天。

  “没有祖父,便不会有我。祖父要我死,我便不能不死。”萧怀英的脸上有淡淡的凄伤,“我死了,民怨平息,一切便到此为止。”

  叶汝真终于弄懂了这件事情里头的来龙去脉,也深知这一切就是为了逼死萧怀英。

  蜀锦是由头,让萧怀英声名堕地。

  王阿福是杀招,让萧怀英以命抵命。

  萧怀英是萧宏独孙,姜家要借此逼萧宏出手。

  萧宏一旦出手,即刻便会被人弹劾,姜家就可以顺理成章拿走萧宏手中的兵权。

  “他们就不怕逼反了萧将军?!”

  “反了正好。”风承熙道,“他们就可以出兵镇压叛军,更加名正言顺。”

  萧怀英神情里有丝嘲讽:“而皇帝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知道,任凭旁人抹杀他的忠臣,说不定还要褒奖姜家平叛有功。”

  叶汝真:“……”

  风承熙眉眼一冷。

  叶汝真连忙道:“那个,陛下若真被蒙蔽,又怎么会派我夫君来调查此事?”

  ……三声了。

  风承熙眼角眉梢的寒意如被春风拂过,转瞬消融。

  明知是假的,怎么“夫君”二字,还是这么好听?

  萧怀英自知方才那句失言,顿了顿,道:“你已经知道我祖父的打算了,为何还要救我?”

  用他一个人换一座城,对兵家来说,值。

  对天家来说,更值。

  “因为你运气好。”风承熙道,“有个傻子非要冲出来救你。”

  叶汝真:“……”

  萧怀英望向她,眼神柔和至极。

  叶汝真朝他握了握拳头,认真道:“我说过的,我比你大,我会保护你。怀英,命是自己的,活路要自己挣,我夫君一定能替你洗清冤屈。”风承熙觉得这样真的不行。

  他的骨头里好像都有细碎的泡泡往外冒。

  他用力地板起脸,向萧怀英问起萧宏的病情。

  何时病的,吃什么药,平时有什么习惯。

  萧怀英仔细答了。

  离开大牢后,叶汝真问风承熙:“你问这么多,难道是怀疑萧将军装病?”

  “怎么?我就不能是关心老臣?”

  叶汝真:“着实不像。”

  “我觉得萧宏说的,未必尽是实话。”风承熙道,“他有事情瞒着我。”

  叶汝真一惊:“可他不是先帝的死忠吗?”

  “忠于先帝,未必就忠于我。”天空湛蓝,阳光雪亮,风承熙微微眯起眼,“更何况人心易变,忠心亦然。”

  他的声音与神情都很平淡,叶汝真却觉得心里有点细细的疼。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风承熙没看她,但就像是侧面长了眼睛似的,“早就跟你说过,皇帝不好当,我过得真的挺惨。”

  叶汝真正要说话,忽见傅太守走来。

  傅太守告诉二人:“外头百姓还未散去,二位今日就在此住下吧?这里好歹有捕快和衙役保护。”

  外面隐隐还听得到人声,叶汝真仔细听了一下,喊的似乎是“血债血偿,以命低命”。

  果然是要萧怀英死。

  “如此,就劳烦傅大人了。”风承熙道,“听说江州知府周栩犯了事,不知我是否可以看一下卷宗?”

  傅太守虽然很意外风承熙忽然说起这个,但天子密使要看,他自然是连连答应。

  傅太守先派下人送叶汝真去后院客房。

  太守夫人过来招呼款待,比之前还要热情三分。

  之前叶汝真是仗着宠臣妹妹的身份,现在没想到还多了个密使夫人的身份。

  人们都只当风承熙是个吃软饭的,表面虽客气,内心都有些瞧不上,看着叶汝真对他呼来喝去的,皆暗暗嘲笑。

  此时太守夫人三句话不离风承熙,拐弯抹角打听他的喜好。

  叶汝真不复之前的霸道强势,反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拉着太守夫人的手诉苦:“我竟然不知道他得了陛下的密旨,平时还将他当下人似的使唤来使唤去,我的天,哥哥在京过训过我几回,让我不可轻慢,我竟没领悟哥哥的意思……这下可怎么好?夫人,你说他不会休了我吧?”

  她这一脸愁得惶惶不可终日,太守夫人半点东西也没打听出来,倒是陪着安慰了她半日。

  入夜之后,风承熙才回房。

  外面的百姓竟然还未全散,有一百来号人在太守府外静坐。

  叶汝真想到那些队伍中的那些闲汉,若说没人指使,他们哪里敢这么跟官府对着干?

  但百姓分辨不出真假,有不少人当真是为王阿福打抱不平。

  风承熙进来时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叶汝真送上茶水,水温与浓淡皆是他素日喝惯的,恰到好处。

  然后再往他身后站定,开始伸手替他捏肩。

  手才碰上去,就感觉到风承熙的肩膀绷紧了。

  “别捏,别碰。”风承熙连声音都是紧的。

  “……”叶汝真有点愕然。

  前一阵子,他可是没事也要装出有事的样子,好支使她端茶倒水挟菜梳头,没少使唤她。

  “我不累……”风承熙说着,总归还是没绷住,“你不觉得你这样太像……”

  顿住。

  “太像什么?”

  风承熙皱眉,十分烦躁:“太像一名贤妻良母。”

  叶汝真:“………………”

  这不是您老人家一直让我学着点嘛?!

  风承熙心中的矛盾,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一半神魂觉得无限熨帖,恨不能赖在她身边哼唧两声,让她揉揉捏捏。

  另一半神魂却是连毛都要炸起来了。

  醒醒!你喜欢的是真真,不是她哥!

  她哥是男的!男的!

  叶汝真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为难,要不,你把郑硕借给我,我去劫狱,到时候就说我带着萧怀英私奔了。”

  风承熙当即冷笑出声:“你还真是不怕败坏你妹妹的名声。”

  叶汝真心说我还真不怕。

  “我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样一来,傅太守不用交人,萧将军不用出手,怀英也不用死。”

  她说着补充道:“而且吧,宠臣的妹妹抛弃身为密使的上门女婿,和昔日青梅竹马的旧情人跑了,老百姓最喜欢这种事了。我敢打赌,不消一个时辰,整个锦州的人都会忘记王阿福的事,只会议论我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冲出去抱着怀英……”

  她的话没有说完,风承熙忽然起身,逼近。

  他周身杀气腾腾,叶汝真下意识后退一步,身后抵到了桌子。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屋外隐隐传来人声,是丫环在提醒:“夫人,慢点!”

  太守夫人声音传来:“还慢,快走,快走,明儿再来。”

  这声音里似乎透着一丝莫名的尴尬。

  叶汝真僵了僵,低声道:“她不会听见什么了吧?”

  应该不会,身在别人的地盘,他们俩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风承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窗户。

  叶汝真第一眼还没看出来,再一看,猛然就明白了。

  “……”

  烛火就在她身后的桌子上,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地投到窗纸上。

  两条身影离得近,几乎是重叠在了一起。

  看上去很像在做一些不可言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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